“铿”地一声脆响,姜以式只觉虎口一阵剧痛,手中兵刃已经被对面一个约摸二十三四年纪的隋军都尉用陌刀砍断。半截残柄脱手飞出,插在船舱柱子上头,柄尾犹然嗡嗡作响地颤抖着。
磕断姜以式兵器之前,那名隋军都尉已经连着斩杀了六七个划桨手和弓箭手了,满脸满身都是鲜血,那隋军校尉原本容貌虽然并不狰狞,甚至还可以说有些英气果决,只是被血迹这么一衬托,凶性也就毕露无疑。
“兀那贼将,降则免死!我乃大隋左武卫将军麾下都尉周绍范,你死在我手里,也不算冤了。”
姜以式咬牙不从,周绍范也懒得和他废话,侧过陌刀刀刃,用刀脊一个横拍扇过去,磕在姜以式头盔上,把姜以式扇晕在地,随后让麾下士兵把准备好的白旗立刻升到这艘板屋战船的桅杆上。
虽然不知道姜以式的身份,但是隋军将校又不傻,如何看不出姜以式的坐船是这批高句丽战船中尺寸最大的?所以八九不离十就是旗舰了,能够扰乱一下敌人军心也是好的。
果不其然,升起白旗之后不久,残余的高句丽水师便开始慌了阵脚,原本虽然处于下风,至少还被上官弹压着坚持战斗,现在几乎是眼看不敌就夺路而逃,全部窜回了浿水中躲避,浿水入海口两岸的小型锚地就这样被放弃了,任从隋军先锋小船登岸。而退进河里的残部也没什么好下场,因为失去了闪转腾挪的余地,被隋军碾压着推进,最后大部被歼,幸存者都是弃船登岸仅以身免。
……
隋军旗舰上,来护儿看到自己的船队终于驶入了浿水,两岸农田草场俱无人烟,高句丽百姓居然也都逃难跑了个精光,心中踌躇满志。看来他来护儿的首战,也不比陆路军打得差——陆路军渡过辽河时,歼杀高句丽军一万多人,他今日一战,至少也歼灭敌人水师五六千战船八十余艘。如果考虑到隋军陆海军的规模,他的单位兵力歼敌数反而更高。
当天隋军船队又溯流而上不过二十里路,眼看天色将黑,而己方并无根基,来护儿也不敢一下子太过深入,便寻了浿水湾尽头一处地方就地扎了水寨,整备人马分兵把守来日再商议进兵细则——浿水便是后世流经平壤的大同江,浿水最靠海的那一段二三十里河道,因为是河口三角洲地势,河面很宽,足有八九里;要到后世朝鲜的南浦-松林之间后,河道转折向北,才陡然收窄,只剩下不满两里宽的河面。所以来护儿暂且驻扎的这个地方,便是大同江骤然收窄的拐点处。
立营完毕,众将也都下船登岸歇息。伙头军备好了干粮干肉腌菜为主的食物,来护儿便召集众将聚宴,也好商讨军机。在海上的日子,虽然只有几天,但是鲜肉鲜菜并不容易保存,吃这些干制腌制的食物也是寻常,且喜登陆后士卒就地抓获了一些高句丽牧民逃难离去时走散的牛羊,略微丰盛了一下来护儿军的餐桌。来护儿也不是奢侈之人,知道军心军纪重要,只是自己这里留了两只肥羊宴客,别的都让散了给士卒吃顿好的鼓舞士气。
恰才作战时各船各自为战,军令都靠旗号传达,一些消息也都不通,如今坐下来饮宴时,各军日间有建功的,现在也都来献宝献俘,周法尚周法明周绍范一家来的时候,绑了一个俘虏,来护儿一问,才知道便是今日交战的高句丽水军都统。
“好!没想到此次倒是周都尉建此头功。六郎,这些日子你可要好生学习你周世兄。”心情大好的时候,人也是不介意故作谦虚一下的。来护儿看着捆得和粽子一样的姜以式,一边用匕首切着羊腰子肉,一边对侍立在自己侧后的儿子来整训诫道。
“末将谨记父帅训示!末将日后攻打平壤城时,定然先登杀贼!”来整一边答应,一边心中只是懊恼:谁让他今天是做了先锋,第一波出战呢?战况不利被车轮战轮换下来之后,萧司马才出了奇计,让高句丽贼子一下子崩溃了下来,结果被作为生力军新投入的周家叔侄抢了头功。
“下次咱一定要等萧司马看清敌情,定下计策,咱再猛打猛冲。”来整最后在自己心中如是默念道。
相比于来整的郁闷,周绍范正在沾沾自喜,想要领功,不过却被其父周法尚的言语阻却了。只听周法尚放下竹箸,拱手对来护儿禀明:“犬子岂敢居功,今日也是中军运筹定计得法,犬子恰逢其会出战——谁赶上这个机会,定然都是能建功的。来帅的赞划决断,才是制胜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