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之后,身弥岛上。数万隋军残兵已然被连连撤到了岛上。身弥岛皮岛几个岛子上原本没有被高句丽人疏散的上千户渔民农夫,全部死在了隋军的屠刀之下,不留活口,渔户积攒的渔获和少许余粮,也都落入了隋军之手。
“吭哧~吭哧~”李景和冯孝慈二人一点右侯卫将军或者虎贲郎将的风度都没有,在一张简陋的原木桌子旁席地而坐据案大嚼。萧铣在一旁说话都插不上几句嘴,只能先看着他们狂吃猛吃。
冯孝慈干掉了一木盆的稠粥一碗煮芋头还有炖在粥和芋头里的一段盐焗火腫——火腫是萧铣为了保障大军渡海作战而腌制的猪腿,也就是后世的火腿,从吴郡一路带来的,至今还有不少没放坏,在来护儿军中作为补给——吃完这些,冯孝慈先回过些神,颇觉得不好意思,挠挠头对萧铣解释说:“萧司马恕罪则个,我家将军也是身先士卒,饮食与士卒最下者同苦,所以也六七天没吃到米粮四五天没吃到肉食了。”
“无妨,宇文大将军兵败时,来总管没能及时接应到,也是深以为憾派了萧某带领舟师沿途搜索,便是想要补救些个。能够救出李将军冯将军,来总管必然深感告慰。”
萧铣很是大度地安慰着冯孝慈,一边观察吃货状李景的表现,见李景居然还没有应答自己的客套,不由得对李景这厮的政治敏感度迟钝深感吃惊,只好上赶着追问了一句:“不知李将军后面有何打算?莫非想直接让萧某载着你……”
李景一抹嘴,爽快的说:“当然是载着咱到辽东登陆,李某自带残部回去请求陛下处断。”
萧铣此前也是对李景不熟,此刻听了这么没脑子的言语,也是忍不住眉头一皱:心说你都被卖了一遍了,还急着回去再被卖一遍?萧铣虽然没有明确观察到过杨广清洗军中八柱国世家势力范围的直接证据,可是有些东西靠政治觉悟想想都是知道的。萨水之战中,派出来的部队都是不受宠要被杨广清洗的,或许这个李景个人很忠心,也很得杨广信赖,但是他负责的府军兵镇辖区不好,也是有的。
“李将军,萨水之败,虽然朝廷肯定会拿于仲文下狱问罪,可是各军多多少少也有些……李将军便不怕陛下情绪不太稳定……”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李某回去了,能够平复天下人对于丧师之愤,李某也认了。”
得,这厮没有挽救价值了,是不是该在海上处理掉?就在萧铣这么咂摸的时候,也多亏了冯孝慈的劝谏救了李景的性命。
“李帅!萨水之败,非战之罪也。宇文述老贼让咱负粮而前全军只有半月口粮,这摆明了是要咱陷于绝境,疲弱至极时让高句丽人寻咱决战。虽不能说朝廷想要咱输,可至少也是拿咱不当人看了,摆明了让咱和高句丽人换命啊,咱云州代州诸处府军,都是出自李阀独孤阀侯莫陈阀,被陛下疑忌也是正常。不过纵然如此,倒也罢了,能够为国杀敌而死,杀一个异族胡狗便是够本,杀俩也是赚了。可是如今陛下盛怒之下,咱回去了铁定没有好果子吃,来年还是被反复折腾,不如留在皮岛,也省了往返辛苦风险,只要军械粮草补给齐全了,还能就近杀贼,不比回去受罚更能为国效力么?”
这样的话,冯孝慈平素肯定是不敢和李景说的,但是人在化外蛮邦的地方,前途生死不知时,总会激发出一些兽性,一些剥去了人类礼仪虚伪的直白。
“放肆!陛下圣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李景再次怒吼起来,萧铣看着不是话头,只能做和事佬劝说:“李将军,自古君疑臣则死,臣疑君则反。冯郎将所言也不无道理——萧某相信冯郎将不愿如今归国,也是看清了形势而为,并非不忠于国,而是想留下有用之身,将来更好为朝廷杀高句丽鞑子不是?”
“君疑臣则死怎么了?这不是应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