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战落水之人,如果没有友军战舰捞救,那就等于是直接宣判了死刑,任你水性再强,也是众生平等。
“不要和贼军纠缠,床子弩射出链矢后相互配合拖曳敌船,一旦限制住敌船行动便撞上去!船头两侧上拍杆!”来整很有大将风范地下了一道道指令,萧司马昨夜说的那些高海况海域交战时敌我双方的优劣势,现在已经在战场上一一应验了,所以让来整对于萧铣说过的那些作战窍门更是深信不疑,随机应变之中,来整信手拿来便用,倒也丝丝入扣。
另一边秦琼的表现也不在来整之下,或许是名将潜质冥冥之中自在发挥作用,虽然秦琼水性和水战本事不如来整,战场观察得敏锐力却犹在其上。
“拍杆移到船头正前方,不要偏了战船重心!
“撞船不必撞正了,斜刺里撞上去便行,撞正了力道太猛,咱自己的船受损也不轻!”
一条条军令之下,带来的就是一艘艘高句丽战船东倒西歪,或沉或伤。
来整和秦琼口中提到的“拍杆”这种器械,在隋军战船中也是早就有的,当初隋灭南陈的时候,在蜀地建造的五牙战舰就是一种有好几层水上船楼两舷安置拍杆的利器。拍杆是一种用整颗大树削成杆子,一端用榫结构装上巨石或者铁锤作为锤头的重型器械,平时用麻绳吊起锤头,不让放倒,一旦两军接敌,船舷侧有敌船经过,就砍断麻绳放下好几吨重的锤头砸击敌船。二十年前南陈亡国的时候,其水师战船便多遭隋军五牙战舰的拍杆砸沉,拍杆这种兵器也一举扭转了当时隋水师不如南朝的劣势。
然而,来护儿的水师刚刚渡海那时,和姜以式的高句丽黄海道水师的那一场战役中,拍杆却没有用上,因为拍杆这东西会极大地抬高船体的重心,降低适航性,不适合渡海远航,所以当初那些隋军战船上,拍杆都是拆卸了放倒的,临战也来不及安装起来。现在隋军水师在高句丽已经几个月了,自然有时间重新改装一部分战船,把拍杆用起来。
而且经过测算,萧铣很快发现了一个拍杆武器的改良办法,那就是把拍杆从舷侧移到船头。因为如此一来拍杆就不会再影响战船的侧向重心,只影响纵向重心。然而纵向的船体长度是横向宽度的四倍,也就不怕拍杆分量这点干扰了。挪到船头之后,唯一的缺憾是攻击角度和范围受到了极大地制约,不过却弥补了中式战船没有古罗马式战船与中世纪地中海姜帆船金属撞角的遗憾,在船头撞敌的时候,效果好了不说,还避免了自身船体过重的伤损。
来整和秦琼越冲越深,终于引起了高句丽水师中军主力的恐慌。近距离和隋军战船擦舷游斗弓弩对射怎么看都变成了一种送死的战术,在越来越猛烈的海风波涛之下,稍微一次磕碰都能让容易进水的高句丽战船喝一壶的。
眼看隋人要冲进旗舰船阵,高句丽人终于醒悟了过来,由一开始的被动躲避接舷肉搏战,变成了主动寻求肉搏战的机会。高句丽船小,那就用数量堆,一艘艘靠住隋船后,开始抛出挠钩绳索,攀爬登船厮杀。
就算同样是肉搏战,高句丽人主动求战,和被动被逮住肉搏,那也是差距很大的,前者高句丽人是靠用箭矢对射时的优质交换比,逼得隋军跳到高句丽战船上肉搏,而后者是高句丽人扛不住隋军游走拍杆撞击,主动靠上去跳上大船。
隋军大沙船水线以上很高,高句丽人要跳上去,自然不得不扮演“攻城”的一方,从木质装甲板护卫严密的船舱中出来,裸露在毫无遮蔽的甲板和舱顶上实施攀爬,而隋军弓箭手终于可以尽情居高临下挥洒箭矢和石灰瓶碎石袋,招呼攀船的敌兵了。这一来一去的变化,至少可以让战斗力的发挥相差数倍。
早就憋得手痒的来整秦琼等人当然不会抗拒高句丽人主动登船肉搏。乐翻了一样指挥弓弩手射出排排收割人命的箭矢,在三十步之内的精确点射距离上,把高句丽人在登上甲板之前就割麦子一样射到一片片。甚至在有些有舷窗的部位,当悍勇的高句丽兵刚刚把大半个身子攀住了船舷,准备翻身而上的时候,隋船的舷窗就会突然打开,从里头伸出一干叼毒的长枪,如毒蛇的信子一样,恶狠狠一下撩阴枪捅入高句丽兵的小腹,扎个透明窟窿。
这些躲在下层船舱里沿窗刺枪的,都是冯孝慈吕玉等人带来的萨水之战残余陆军。他们不习水性,没法上甲板作战,只好在相对稳定的船舱里寻求立功厮杀的机会。每一枪捅出去,看着毫无防备毫无还手之力的高句丽牲畜惨叫落海,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好像萨水之战时被敌人水淹偷袭的仇恨,都可以在这一枪枪中慢慢报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