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他寡淡地把半罐啤酒搁在桌子上。“烦。”
“你居然会烦……”老张摇头叹息。
“他好——烦!我认识他之后,基本上就没自由支配的时间了!明明合同上写着个星期四十个钟头,我算了下,远远不止!每天都是他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个电话叫下去看电影,个电话叫下去打高尔夫,还每天两顿饭!暑假过了半论文都没、写、过!书也没、念、几、本!如果我还在导师身边会被我师兄暗、杀、掉、的!”
“哟!”夏春耀捧着脸发花痴,“那可是段榕哟!顾老师你说的是真的么!”
“是没有歪曲过的事实,”严润鱼确认,“顾哲久没有给我们做饭了?这个月每天都在下馆子,吃得都是些什么啊……”然后赶紧拉住顾东林让他坚定,不要被人骗得去。
“以个基佬的眼光来看……顾哲只是在别扭。”老张举高了报纸,非常平静地叙述,“你以前怎么不觉得他烦?”
“因为以前他很体面很绅士,理解力超群,大可以手夹雪茄手举着红酒谈谈哲学……现在居然有脱了衣服发生肢体接触的趋势!与性有关,明白么!非理性,非程序化,不节制,不智虑,完全说不上好坏,连个评判标准都没有,是敏感、猜忌、以偏概全、头脑发热,不是掉眼泪就是嚼舌头,非常不好弄!我花了几乎八
年时间才搞定了个!想起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就脊背生寒!现在让我再去搞定个男的我有毛病?!”
三个人交换了下意见,认为此事既然已经谈论到不节制不智虑敏感偏见,就基本上死刑了,于是等顾哲安静下来以后,四个人打了局桥牌,结束了愉快并且有些小波澜的周末。
“不打算开个机?”夏春耀偷偷摸摸跟着顾东林进屋,“总觉得段榕好可怜哦……”
“送给你了。”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嘛……”夏春耀七手八脚地坐到床沿,捧着他的手机打开,另外两个人立马在旁边候着,防止顾哲发火。
“五十条短信!啧啧!我同意让他进门!”
“快念!”
“‘东林,你电话怎么突然断了?’27号……那是前天晚上,凌晨两点十分。‘明天起来给我回个电话,我有点担心,刚才你手机应该断电了’,凌晨两点二十二分……”
“等等!”顾东林咂摸不太对,“那天晚上我骑自行车回来的,然后中途断了电话,他可能是以为我出事了才直打……”
三人纷纷指责:“这你可真是太糟糕了,害人家担心个周末……”
“相当糟糕相当没人性!”
“快去认错快去认错!那可是段榕啊!”
“对不起我错了。”顾东林是很真诚的,这时候立马很有行动力地发了条短信,然后手机响了起来。
顾东林愣:“哟,顾太太!”然后忙着请安。
“……好贱。”夏春耀往严润鱼身边缩缩,“段榕好可怜啊……”
严润鱼无所适从地张开大长腿,往旁边挪了步。
“什么?这个时候么?”顾东林看看表,“好的好的我马上过来。”说着就出了门。
“唉,看上直男的弯男,每个都是折翼的天使。”夏春耀摇摇头,满目凄哀。
“我是弯的,纯弯,弯了有个月了。”老张冷不丁道,模样精英,口气淡然,“你要是非长腿叔叔不可,三个人也行。”
夏春耀啦啦啦啦啦啦唱着歌走了。
26、曲线救国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可以制住顾哲,那首当其冲的,就是未来的顾太太。
未来的顾太太无论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是个十分过人的女人。她身材高挑,曲线玲珑,习惯性画点精致的淡妆,素来把高跟鞋当平底鞋穿,狠起来还能跑个百米加急。她在城中最繁华的商业街工作,虽然只是占了摩天大楼某层的个小隔间,但无论是工作还是人脉,都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处理得仅仅有条,手段堪比统德意志的俾斯麦,听说最近又要升职。这样的姑娘薪水无疑十分可观,怎么都是白骨精里头的战斗机,成天忙碌非常,与她那位未来的先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哲大老远看到玻璃窗上有个侧影,低着头在静静地搅着咖啡,就觉得心底很踏实很平静,还火辣辣的。这天气毕竟是太热了,就算是晚上骑自行车兜风,也有点不大合适。
她大概是刚下班,还穿着衬衫步裙的正装,与顾哲的t恤牛仔裤比起来,正经非常。但是顾东林从来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距离,进门,乘她还没回神,给了个温柔又缠绵的吻。
这才是他喜欢的。他永远不能适应太过激烈的感情,在他看来,这种感情总归带着点不够自信的强迫与控制,太过粗疏。他喜欢不动声色的魅惑,流入四肢百骸的习惯,他很懂这个,所以顾太太醒过神来的时候,早已经落入天罗地网,至今尤未突出。
只是个浅浅的轻吻,就让女人神色迷离。
但是毕竟是顾太太,微微平复了下呼吸,就丢掉了汤匙:“……上次我是认真的,分手吧,别再联系我了。”
顾东林恍若未闻,取出口袋里的项链系在她的脖颈上,然后眯起眼睛仔细端详。
“我认真的……”女人辩白。
“唔……我也是认真的,看到这条项链很称你,就买了。”顾东林笑声,就轻轻啄她下她的鼻尖,很亲昵的,“十年来你起码跟我谈过二十次分手哦。狼来了哦。”
女人微微歪头,避开了点距离:“我想这次大概能说清楚……”
顾东林自顾自在对面坐下,微微抬了抬下巴,“我是很讲道理的。你大可以试试说服我。”
女人笑起来。
顾东林从来都是这般优雅地死缠烂打。对着他,她从来没有办法生气。
的确,他们之间经常闹分手,因为两人的距离实
在太过遥远。两人是大学同学,在香港度过了最初平静的两年,然后个回了大陆,个去了德国。女人最初等得很心焦,在得知顾东林要去日本读博的消息后,却突然平静下来。顾东林是怎样的人,她是明白的,他跟她不样,聪明又好学,对在社会上打拼成为个有钱人大抵没什么兴趣,倾向于留在学术圈里,把自己修炼成精。所以期许他取得硕士学位直接回来,也只是个梦想。
整整十年。十年里他每年只回国次,女人回想起来,总是有点为自己的豪赌胆战心惊。
在很长段时间里,她都无法向亲友证明,自己的确有个男朋友,样貌出人,相当聪明,堪称人中祥瑞。她个人,在这种貌似孤单的缺省里,成长为个独当面的闪亮白骨精,可是每每想起,总归有点遗憾。她最好的年岁里,她应该花前月下枕着他的肩膀的年岁里,她个人,打拼。
所以总是时不时想放弃。
但是顾东林有什么坏,她也确实挑不出来,可怕的是她挑出来,他就改得相当飞快,让人直想笑。到现在,他比起当初那个青涩孤僻的少年,实在是有太长进,假使他不是她的初恋,女人也觉得自己无法抵抗这种魅力。
他很超然地生活在流俗之外。
所以旦他无比平静无比优雅地在视频对面力挽狂澜,基本说到最后,她都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向顾东林提分手。
他就是有这个本事。
“这次又有什么理由了呢?”他叫了杯伯爵奶茶,回过头交叉着双手问,温柔又沉醉的。
“你真的爱我么?”女人直捣黄龙,“你从来都不说……”
“我爱你。”顾东林积极主动,大言不惭。“在别人面前我是伊丽莎白·班内特,犀利活泼;但在你这里我永远是简·班内特,温和含蓄。爱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那你回国之后,来找过我几回?为什么不住到我那儿去?”
顾东林回答得很是审慎:“到了新的环境,很不适应,刚好碰到了小鱼……你还记得严润鱼么?对,比我高届,和师兄关系挺好的那个。他后来去了哈佛,回来居然还能碰块儿,就直接跟他们起住宿舍了,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些年轻的前辈也在那儿,大家熟悉得快。你明白,当你在爱着什么人的时候,总是加愿意争取荣誉,不愿意暴露你的软弱不堪。”他随后弯
了弯唇角,笑得有些苦涩,“再说,我不是星期去你那儿次么?你当是田螺姑娘给你收拾屋子?你总是加班,即使我去了都碰不到人。”
女人呷了口咖啡,感叹道真不爽啊,居然是我个女人在外面打拼。然后又似乎很习惯了,继续推进,“所以因为种种原因既不说又不做,嗯?”
顾东林只是笑,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平平淡淡反戈击:“我欲火焚身。”
女人笑场。顾东林也笑,笑着笑着要去吻她,女人这次拒绝了。
“我认真的……”她歪着头,“你原来,就是个特别geek的家伙,就只知道看书,也不肯把脑袋从书里抬起来会儿看看周围。你说我怎么会看上你呢?”
顾东林大言不惭:“你让我抬起来了呀。我后来挺热爱生活的,平时也愿意走动,打过百八十样零工,就算出了学校也能养活自己。我最近还买了根钓竿呢,我觉得找个好天气钓鱼挺是个不错的娱乐。”说着还吹了个口哨。
“是,是。可是你个人去热爱生活了,”女人道,“你这是有什么毛病么?”
顾东林讶:“……这个问题上上次分手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我也改正了,尽可能出门都带上你,可是你忙得都要预约……要不然,我还可以带你去渐渐段榕韩誉什么的。不热爱生活的人是你啊,皇后娘娘。看我给你打过少个电话,看,通话记录!”
女人歪了下头。
“我怎么看到全是……咦,段榕?你真得跟他很熟?”她愣,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就看到张熟悉的脸,眼眸深邃,英俊得让人屏息。他穿着件休闲衫在弹钢琴,灯光暧昧,照片不甚清晰,明显不是海报。
女人登时五味杂陈:“……为什么连壁纸都是段榕!”
27、最了解顾哲的人
顾东林愣:“什么?”然后拿回来看看,只能承认弄巧成拙,“我也不知道,我没注意。应该不是我干的吧?”
说完还很游移地回忆了会儿,然后点点头,说对,不是我,你可别冤枉了我。
女人气也气不起来,只是看着他若有所思。
女人若有所思的时候总是很可怕的,不需要理智就能用敏感的第五感摸出条来龙去脉,让切科学理性集体跪拜。她抢过来拨了号键,屏幕显示拨出段榕,没会儿电话接通了,段榕在对面阴森森不说话。
女人也不说话,静静地耗着。女人能跟顾东林耗上十年,当然不会没有耐性。顾东林直觉得他的女人是个非常深沉的角色,怎么都摸不太明白的感觉,这种时候尤其如是。
段榕却很失态。顾东林其实心里很明白的,段榕的脾气有点暴躁,远不及他表面的风度翩翩春风化雨。他是装出来的。没有个真正深沉似水的人会如此粗疏地冒进。而旦他演不好自己的角色,顾东林就觉得他逾矩。每个人出现在他生命里,他就会给他们以固定的角色,他可以通融地决定升级或降级,标尺在他心里。这看似非常圆融公平,其实残酷得要命。老实说,女人现在也让他觉得逾矩,但是他是愿意宠她的。
段榕没过久就在那头低问:“不就是个吻么?至于么?”
虽然不是外放,说得也不甚大声,但现下的手机都有这毛病,听着声儿大。顾东林坐在对面听得清二楚,只觉得毛骨悚然,还很有点莫名其妙,愣了愣。
“喂?”女人瞪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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