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林自动掠过第个问题：“事实上这并不需要做任何辩护。现在的中国毫无疑问是个自由而民主的社会，在座的个位媒体人作为社会的声音，应当都接受人人平等这样个最基础的预设，是不是？”

没有人敢不点头。

“那么在这个意义上，人是万物的尺度，任何人活着，都有追求活得开心、活得幸福的权力，这种权力不单是国家赋予的，而且是天赋人权。而何为开心、何为幸福的标准，人人不同，它已成为个人的选择，而我们都必须尊重他人的选择，这就是自由平等的真意。当你们点头，那么我们已自动承认，除了国家权力即主权所颁布的法律，事实上道德已退入种私人的领域，所有人都有说喜欢不喜欢的权力，但是却没有评价对错的权力。因为那只是你个人的标尺，你在评价他人的时候如何知晓你的标尺具有普适性？我们承认所有人都可以拥有各自的意见，而这些意见是真理么？不是！当今的道德争吵往往陷入没完没了的原因就在于此——我们的逻辑推论定都是自洽的，但我们在切推论的来源，那个“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根底上就已经产生了分歧，于是道德有了许许的本。信不信奉道德、信仰何种道德已成为个人的偏爱、喜好和选择，而国家在确认自由平等这原则的时候，已承诺在价值上保持中立，并不提供真理，只提供法律。那么，从来没有部法律规定个单身男人可以拥有的恋人的性别与上限，我们又都承认每个人对于自己道德律选择的自由，对于确定什么是幸福的自由，以及追求幸福的权力——那么，段榕为什么会需要为他的个人行为进行辩护呢？”

底下派炸了锅的

沸腾，娱记群情激奋指责他是诡辩。顾东林依旧安静地侧耳倾听，嘴边浮着层若有若无的笑意，听着他们无外乎社会影响、道德规则的提问。

有人说：“段榕作为个公众人物，还刚刚拿了今年的金曲奖，难道不应该为社会树立榜样么？”

顾东林顶了顶眼镜：“现代化的社会是碎片化的，职业与道德是彻底脱钩的。当我们在提及‘音乐制作人’的时候，我们都会赞同，这个职业的衡量标准是‘能否作出好音乐’。履行社会指派给他职责的人就是好的，拥有这种特殊的或专门的技艺，他就可以被称作是好的工作者。就像《伊利亚特》第卷中，当阿伽门农打算偷偷占取阿克琉斯的女奴时，内斯特对他说：虽然你是好的，但不要夺走他的姑娘。不是说因为阿伽门农是好的，所以他不应当强占那姑娘，也不是说，假如阿伽门农占取这姑娘，他就不是好的。而是说，无论他是否占取那姑娘，他都是好的——城邦给予阿伽门农的职责是王，王只要做好他的本分，规划策略、领导战争、获得胜利，他就是好的。现代社会中，当我们在以职业的眼光看待个人时，与这种情况非常相像：我们认为德才是脱钩的。技术而非道德是成就的标准。往往个人的才能愈突出，大家就理所当然认为因为德行应该放宽标准。”

底下记者喧哗大，简直要炸开了锅：这么个人，在他们面前公然地否定了道德的存在，但是非常糟糕地，根本抓不住丝错处可以切入、推翻，逻辑无比之严密，体系无比之巍然，再加上百分之八十听不懂……偏偏，他的出发点又无比之正义——自由与平等，谁他妈敢说舍鱼取熊掌，谁他妈敢说个不字啊！

顾东林准确地调控着现场气氛这根弦，娱记交头接耳甚至是破口大骂，但顾东林只是安静地在台上，感受着那根弦越来越紧，面上不动如山。

然后在气氛濒临失控的时候，字正腔圆道：“但是，那是不是说段榕做的就无可厚非呢？是不是说他这些行为就没有道德呢？”

娱记们被他耍得愣，由是他愉悦地顶了顶眼镜：“我要说的是，不，事实无疑并不是这样子的，他做错了，他定是做错了。大家今天能在这里，对段榕进行诘问，这是非常高尚的行为，这正意味着，这世上尤有个统的正义、统的道德标准，凌驾于个人选择的自由之上。只是现代道德语言假象背后是严重的无序，让人们找不到它，以为它已经死了，或者即使模糊地感觉它存在，也只有碎片状的印

象，概念完全无法统。就像修昔底德描述科浮岛革命时所说的：词义不再对事物有同样的联系，而是被人们随心所欲地改变，轻举妄动被认为是忠诚勇敢，拘谨而拖拉是懦夫的借口，中庸是懦弱的伪装，知晓切是什么也不做——随便你信口开河。这是我提醒各位谨慎评述性语言运用的初衷：我们在所有客观的和非个人的标准都丧失以后，继续使用道德和其他评价表述，好像他们被客观和非个人的标准支配样。但是曾经，我们非常清楚明白地同意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们也非常清楚明白地同意，好的行为指向真正的幸福，而坏的行为指向堕落与失败。今天段榕在这里，诚恳地道歉，并不是因为他本性是个恶人，而是因为他跟社会上大数人样，丢失了那个道德的标准，以为将自己从道德中解放出来就是自由，就可以自由地追求欲望的满足。他听从自己的欲望追寻幸福的假相，他不相信他做的事情不对，他不知道他做的事情会让他后悔，他不相信道德对他有惩罚的可能。”

说到这里顾东林满意地俯视了下全场，给自己的第阶段防御做了结论：“所以说，他不停地换恋人，做出让社会难以容忍的行为，并不是因为他天性险恶，知道这不对还去做，而是因为在他的心里，他不明白这是不对——他不明白。他曾经就跟在这里的各位样，真诚地认为自己内心所坚持的标准是正确的，只是他比各位离那个真正的正道远些，他和大家样，是自马基雅维利以来的现代性的受害者。他不是个坏人，他只是个愚人，被自己在事业上的成功冲昏了头脑。现在，我很高兴在座的各位借由这个机会让他明白什么是对错，但是也提醒各位，在对他进行评价的时候请审慎。”

此话出，整个针锋相对的基调就改了。顾东林并非要将段榕完全洗白，因为他不认为底下的所有人都能听懂，也不认为听懂了就能认同——当然前者占绝大数，但他绝不是来寻求对立的，他需要把自己变成与他们同阵营，这样才能拥有同意，进而灌输。他所做的，是尽可能将段榕的定位从“犯淫”强行拗成“愚人”，依旧是很低的位置，但可以为社会接受。社会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末人，道德制高点的地位本身并不能给他们带来愉悦，给他们带来愉悦的是在这个位置泼脏个在切外在资本上远超他们的人：跟富人炫富样，穷人无富可炫，炫道德。而真正的事实是，如果他们在段榕的位置，也许比他还要不堪入目。

但是愚蠢就不样了。所有人都能轻易接受这种说辞，因为对智

商的否定无疑是给人最严重的打击，没有什么能比人笨严重——在自以为是的年代。于是那些道德制高点们就获得了另种满足的途径，大可以在道德上退步，以展示自己对个天赋远不如己的人的宽宏大量。

在这个问题上得到了认同，娱记们立马又松弛下来，想起自己的本意：“请问你是段榕的床伴xxx么？”

“no.”顾东林答得飞快，默默给他拿热水瓶倒水的段榕愣，继续低头倒水。

“请问你与段榕交往久了？”

“no.”

“请问你与段榕是什么关系？

顾东林沉默了会儿，段榕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nonsense.”他说。

他笑着说nonsense．

89、用绳命捍卫搅基正当性（上）

全场哗然,所有对着他戒指拍照并对照前几日段榕佩戴、今天却故意撸下的戒指的娱记纷纷把镜头对准他的脸,而段榕也是脸震惊地望着他的侧影。

有个小姑娘最先从震惊中醒过来：“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所有艳照曝光的男主角……另外位男主角都选择了沉默或者撇清，是什么促使你出来为他说话？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喜欢这个提问,”顾东林赞许地指了指那位娱记,从容淡定，“很好的提问方式，真正古典式的问题,问目的，找point。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人家小姑娘当场脸红了。

“第我并非出来为段榕说话,我只是觉得,对他的行为该有个真正客观公正、非人格化、无关喜恶的评价。第二,我并不觉得艳照涉及的其他男主人公做得有何不对。无论如何，他们是被侵犯隐私的受害者，而且他们本来就是谈恋爱享受生活，做错了什么么？他们是被段榕连累的，恰恰正是他们，才是段榕应该道歉的对象。现在他们与段榕毫无关系，却遭致名誉的受损，保全自己是非常正当的行为，不应该接受任何指责——他们有什么必要出来为段榕说话么？没有。有句古话讲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又捋高了衬衫袖子，撑着台面当着无数摄像机，清晰又流畅道，“而我之所以在这里，主持这个新闻发布会，也是因为在其位谋其政，名正所以言顺。什么人，做什么事而已。在中国的传统社会中，我们要评价个人的德性，并不以他本身为主体。甚至于到如今，我们的语言中依旧承袭着这样的深刻烙印。当我们评价个人品行不端，会用什么样最激烈的言辞呢？——没有家教。大家感受下，是不是？这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个家庭的事情。作为他的家人我非常愧疚，也必须向全社会承担自己理所当然的责任，而不能像其他人样，逃避或者撇清。”

底下都是愣，然后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立马被清晰的提问压榨了下去：“那你不认为你们的感情太过脆弱了以至于导致现在的结果？”

“当道德被放入私人领域，家庭成了道德的主体。只有当你有个家，成为个家庭成员，你违反道德才会意识到这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是导致家庭不睦。但是我必须要指出，现在所曝光的恋情都发生在段榕有个家之前。并不是说他没有父母兄长，而是因为他同性恋的身份，与家人的关系很是疏忽。父母兄长为了弥补之前的决裂，也对他比较宽容。这种情况下，道德，特别是爱人间的道德，对他来说完全是无指向的禁令，他知道违反了也不必付出任何代价。他的行为，在古希腊语中有个特定的词……”

顾东林转身在白板上写下energeia，然后在erg下划条横线，“这个‘行为’的词根是erg，代表目的。这个词表达了目的在行为本身的行为，那目的就完全不能约束行为，事实上他只是追求种在行为本身的快适，那是直接欲望的。但是现在不样了，如果他旦违反道德，旦不能成为个好的人，有人会让他得不到幸福。道德就在于个能让人发展的系统里，单纯把人当做目的，听凭欲望的驱使，在这种情况下道德是无意义的。”

底下有人又问：“你看到那些照片难道不生气么？”

顾东林大笑：“时间是不可逆的，所以我们在行为发生之前立下承诺，又在行为发生之后决定是惩罚还是宽容。”

“惩罚还是宽容？”

“私人领域，no.”顾东林又笑了，把手摊，“你看，在你们的潜意识里，对他真正有惩罚或者宽恕权力的人是我，最应该生气的也是我，弄到现在倒是我在中立的角度看这个事情，广大群众代行其职深陷其中……这个事情，很有意思，可以研究。”

娱记们刚刚还被他逗乐了，此时脊背发寒，觉得自己倒很像小白鼠。

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个愤慨的声音：“请问你们作为同性恋还如此高调地出柜，不觉得这是种罪恶么？

顾东林瞬刹做出大惊的表情，心中大喜。

段榕被爆出这些艳照来有两个重点词：，个床伴；二，同性恋。他必定要借防御阶段模糊前者，然后循着机会锐化后者，将人们的焦点从个床伴拉到同性恋上。鉴于同性恋问题在当今社会中的特殊地位，段榕在今天被抹得越黑，冲突越强烈，旦同性恋问题开始纳入探讨，“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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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