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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二表哥骁勇善战,这种勾当干了又不是回两回了。”宋临端起酒杯饮而尽,“如果不出所料,想当年你二表哥连征西大将军府里都敢杀个七进七出!”

梁磊使劲咽了口唾沫,“表哥,你还练过武功?”

“练过!怎么可能没练过!你二表哥练了二十年的百足大蜈蚣!”宋临挑出鸭头扣脑子,搅了半天粉碎片纷纷掉落,气得干脆扔了。

“不会武功你跑去干吗?”梁磊起身想去拉,宋临把逮住,“放心好了,你二表哥死不了。没瞧见人家穿着月白色绸衫吗?这装束毫无疑问定然是运筹帷幄的大将之才,他就是跟去起哄,捧个人场凑个热闹。”

梁磊生气,狠狠掐在他大腿上,“博誉兄,在此紧要关头,你怎么总说风凉话?”转脸恳求朱佑杭,“表哥,你还是留下来跟我们起过节吧。”

宋临翘起二郎腿白了他眼,“你以为这里安全?”端起酒壶“咕嘟咕嘟”往下灌,嘴抹,“要是剿灭任务胜利了,我们在哪儿都会安然无恙,如若失败了,”冷笑,“你猜什么地方最危险?”没等搭腔,自己下定论:“这里!旦反扑,尚书府首当其冲。你二表哥根本没按好心!”

朱佑杭深深看他眼,微微笑,“这里不是尚书府。”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黛墨的黑夜里。

第22章

夜已阑珊,初夏的和风中飘散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宋临托着腮拨弄饭粒,戏台上拭泪慢唱:“……天人永隔奈何天,人鬼疏途薄命人……”

宋临哽,端起酒壶“咕咚咕咚”口气全灌了下去,呛得猛咳阵,把酒壶往桌上掼,叫:“锦衣卫!上二十年的女儿红!”

梁磊赶紧拦着,“别!别!王统领,您别听他胡说!”肘子撞在宋临身上,“胡乱指使人,你不想活了?”

宋临抓起筷子,左手敲盘右手敲碗,“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台上花旦颓然拜倒,哭得日月黯淡天地无光,呜咽着悲吟:“……孤苦人孤苦命,夫君撒手人寰心肠硬,妾身誓死追随还前因……”

宋临嘴角噙笑环视左右,无例外全都无动于衷。宋临低头冷笑,花旦还在唱:“……君去也,留此残身有何用……”

宋临慢慢抬手,轻轻鼓掌,高声喝彩:“唱得好!寻死觅活的曲段极其适合端午节!锦衣卫!赏!”

梁磊吓出身冷汗,桌底下悄悄脚踢过去,“找死!”

宋临根本不理他,侧头瞪视王统领,见其毫无动窝儿的意思,宋临抄起鸡腿往台上扔去,此鸡腿跟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倚正砸在铜锣上,“咣当”声巨响,连锦衣卫带男扮女装的戏子起吓得面如死灰。

宋临慢吞吞起来,笑得极其和蔼可亲,“不唱了?声腔幽怨绵长,语调温润婉约,在此有情人阴间终成眷属的紧要关头半途而废岂非等同于失节改嫁?”

戏子委屈,瞧瞧斯文和善的宋临,再瞧瞧整齐划的锦衣卫,游移半晌,凉飕飕阴森森,都不是善碴儿。

宋临笑盈盈地接着敲杯盘,王统领打了个大哈欠,抱着钢刀往柱子上靠,没会儿鼾声如雷。

小戏子只好眼巴巴地哀求梁磊,梁磊也凄苦无比,权衡时,下定决心,扯着宋临的袖子,“博誉……”

“梁兄,吃虾。”宋临笑着打断,“在苏州,端午节是要吃红色菜肴的。”

梁磊句话憋回心里,只好言不发;戏子口闷气呛进喉咙,跪在台上左右为难。

夜深人静,寒意侵体,烛泪缀缀连连牵牵绊绊淋湿了自己的身体,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梁磊熬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锦衣卫送他回了房。

宋临捡起虾子慢慢地剥壳,放进醋碟里,观赏雪白的虾仁被墨黑的醋汁淹没。

冷风刮过,宋临情不自禁地打寒战,碗里孤零零地躺着最后只虾子,宋临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反反覆覆不知持续了长时间。

远远的,似乎传来阵杂乱的脚步声,宋临猛抬头。

静静细听,若有若无,宋临又拿起虾子,笑着嘟囔:“连着壳吃不知什么滋味?”

王统领依然斜靠着柱子打盹,但是--

眼睛大睁精光四溢,悄无声息抽出钢刀。

“砰!”门板陡然震动,宋临“腾”起来。

大门开处,秩序井然的玄衣战将分列两旁,中间乘敞轿,朱佑杭正躺在上面,周身浴血通红片,触目惊心!

“博誉……”

博誉眼前黑,天旋地转,双腿瘫软,急忙扶住桌子,抖着嘴唇发不出声音。

“博誉……天快亮了……”朱佑杭捂着嘴闷咳,身形震颤,摇摇欲坠,“……佳节已过,明日要到衙门公干了,去睡吧。”

宋临脸色煞白,定了定神,跳起来扒开人群三两步冲到轿前,把揪住他胸前衣襟,“你不是去凑人数的吗?你个百无用的书生逞什么英雄!”

朱佑杭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宋临拉了把椅子坐下,面目狰狞,嗤笑,“那么练家子用得着你去冲锋陷阵?你姓朱当真成猪脑子了?”

“博誉,偶尔关心我下非得用这么粗鲁的……”朱佑杭拉住宋临的手,宋临狠狠甩开,“我粗鲁惯了!别拿你那血腥的手碰……呃……”眼见朱佑杭肩膀重重撞在敞轿上,宋临急忙伸手去够,朱佑杭顺势抱住,贴着锁骨呢喃:“博誉,我真的很乐意看见你生气。”

宋临抬手掐住他的后背,很想使劲扭下,考虑片刻,又改成往外推,朱佑杭紧紧圈住,“博誉,我刚从战场上逃出生天,你是不是该心疼……”

没等他说完,宋临打断,“心疼?我心疼你这件衣服!你淌你的血,干吗要把衣服染红?”

“唉……”朱佑杭长叹,见他嘴上倔强表情却忧心忡忡,思虑须臾,说:“衣服上不是我的血,他们的血硬要往我身上溅,躲闪不及……”

“你说这话谁信?”宋临气恼之极,下狠心掐下去,朱佑杭疼得倒抽凉气,宋临喉咙发苦,又轻轻揉了揉,悄声问:“你哪儿受伤了?让大夫瞧了吗?”

“博誉,我没受伤,只是很困倦,我想睡觉……”

“你就打肿脸充胖子吧!”宋临冷笑着起来,打着哈欠踏上回廊,“尚书大人,下官先行告退。”

“博誉,我很高兴回来能看见你直等着。”宋临先愣,瞬时加快脚步,连奔带跑,消失不见了。

朱佑杭温暖地笑了起来。

宋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瞪着围屏发呆,突然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泥足深陷!自作孽不可活!那头猪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嘴上这么说,但是--

半个时辰后,天淡云轻,太阳像垂暮老人般缓慢升上半空。宋临起床,绕着株开败的荼蘼花转了两圈,时没忍住,问侍卫:“你们左侍郎大人身体可好?”

侍卫施礼,“大人回来换了件衣服就走了。”

宋临勃然大怒,“你就逞能吧,大明朝是你们家的?最好死在外面辈子别让我看见!”

憋着气往桌边坐,支使王统领,“本公子要吃苋菜、油焖虾,再来壶雄黄酒!”

王统领打了个哈欠,头歪,接着睡。

宋临没吃饭,穿着沾染了殷红鲜血的便服就去了衙门,大街上精兵强将穿行不止,宋临都懒得拿正眼瞧他们。

进了书房,宋临对着账本发牢骚:“千篇律的任务,除了查账还是查账!等哪天我非要查出大亏空,凌迟几个以儆效尤!这年头杀鸡给猴看根本没用,要来就来狠的,本公子要杀猴给鸡看!”

江秋掀眼皮,语气平淡地点头,“嗯,有道理!你想杀哪只猴?”

“你们尚书大人!”没过脑子顺嘴就溜了出来,说完后悔之极。

“合着不是你的尚书大人?”江秋大乐,跑过去屁股坐在桌子上,双脚前后直晃荡,“你还有这本事?跟我说说,他怎么惹着我们六品的主事宋大人了?简直就是以下犯上罪加等嘛!他不想活了?”

宋临起来,“我去茅房。”讪笑着往外跑。江秋把揪住,“你这叫畏罪潜逃!‘找尚书大人的晦气’,你真好意思说得出口!”

“你就这么爱戴他?那头……”本来还想说:那头猪道德沦丧行为卑劣。话到嘴边硬生生顿住,这地方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地盘,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晦气吗?

“爱戴?那是想当初!”江秋索性往下躺,“我现在改成崇拜他了!前些天在刑部,大人审案,嫌犯拒不认罪,大人说:‘本官亲自调查过,碗羊杂汤只值十二文,如此推断,只羊能值八百两银子?’”江秋目现憧憬,“个二品大员为审案居然亲自调查物价,试问有少人能做到?”

宋临这个气啊,口气上不来,差点血溅当场。头钻出去,“嗖”跑进了茅房。

对着木板墙狠狠踹了两脚,面无表情地出来,直奔后院。

原本警备森严的院落,今天竟然空空如也,宋临跟没脑袋的苍蝇似的四处流窜。

傍晚散衙,宋临边往朱佑杭府上走边嘟囔:“他家对面卖的的梨脆甜质细,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等到了门口,宋临完全无视对面整条街的官员府邸,对着门房行礼,“听说梁磊梁公子前些天直暂居府上,在下特来拜访,万望通报?”

门房莫名其妙,磕完头毕恭毕敬起来,连连揖让,“宋老爷请进,折煞小人。”

宋临心说:你那来那么废话!

门房见宋临阴沉着脸,偷偷擦了把冷汗,“宋老爷,您请进,我们公子爷……”

宋临立刻竖直耳朵,却听门房接着说:“……吩咐过不得怠慢过往客人。”

宋临像吞了鸡蛋似的,差点气绝身亡,恨不得脚踹过去,扯着嘴角讽刺:“你们公子爷想得真是周到!”扭头出去,门房大惊,跟在后面紧追不舍,路呼喊:“宋老爷……宋老爷……”

宋临充耳不闻,拐进胡同,绕了圈,靠在墙上举头望天,也不知过了久,宋临脚跺心横,毅然决然带着脸悲壮的表情折回去,直截了当地对门房说:“下官特来拜访尚书大人。”

门房正巴不得,急忙找小轿扶宋临上去,“虽然公子爷不在家,不过……”

此言刚出,宋临巴掌抽在大腿上,大骂自己:“宋临,你就是傻小子愣头青!”掀帘子狂奔而去。

回到家,太阳高挂西空,热力四射光芒万丈,我们的宋大人倒头就睡,没会儿,着了。

第23章

此后几天,宋临进了衙门第件事就是偷偷摸摸上后院窥察,每每失望,宋大人嘴上冷笑连连,眉头却越皱越紧。随后装得若无其事揪住江秋个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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