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低下眼睫,他那位皇帝父亲从前和靖安侯的交情,他也是听宫人提起过一些。
传闻当年先帝最满意的储君并不是如今的光承帝萧鉴晟而光承帝也不算诸多皇室子弟中最出众最受重视的那一个。
其余皇子在宫中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当时的光承帝却要接过带兵打仗的苦活,去的还是每逢冬日冰天雪地的北境。
北境敌军经历了一整个夏季的休养生息,正是粮草充足战马膘肥体壮之时,而光承帝当时带领的大军到了这个季节便陷入官道冰封难行,粮草供应不足的困境。
朝廷派遣来的军需一拖再拖,北境将士们的一日一日比一日难过,所幸有旧交靖安侯同他一起并肩作战,二人彼此相互照应也算越挫越勇。
而后,当时的太子因贪污受贿被废黜,在战场上展露风头的萧弘彰逐渐得到先帝重视,没过几年便受封为储君。
光承帝马背上赢来的荣光,是以对自己的一众皇子在弓马是否娴熟之事上十分在意。
萧珩看了看身旁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的萧琅,隐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成拳。
“更何况...”萧琅看向宫门处气得跺脚的成佳公主道:“琬琬这般心性日后迟早是要惹出事的,贵妃护女心切旁人又都顺着她的意,能有个人不畏权势叫她吃亏几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珩抬眼看了下头顶的烈日,催促道:“皇兄,该到喝药的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萧琅摇了摇头,无奈道:“都是那些东西,反反复复喝了多少年也没什么用,我已然感到厌倦......”
“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皇兄自己的身体还是要靠自己妥善养着,近来皇兄睡下的时间越发晚了。”
提起这个萧琅面上忧愁更浓,“地方官员呈上来的账目和户部记载的对不上,且近来多有人递信控诉各方有贪污腐败之事发生,难解啊!”
萧琅抬手在萧珩后脑上拍了一下,道:“走吧,我们回去...”
话音刚落,萧珩眉头皱起一脸痛苦的顿在原地。
萧琅下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皇兄碰到你的伤了?”
萧珩蹲在地上双手按着额头,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后脑如同有尖锐的物体刺进来,疼得他不断渗出冷汗。
与此同时,像是有个影子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凝神耳边声音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挡在他身前训斥着前方众人,
“七皇子是陛下的骨肉,更是我姑母的养子,今后同我便是一家人,你们若是再欺负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珩哥哥不怕了,从今往后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不过是受了点伤而已,等你养好了眼睛,你不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差。”
“萧珩,是我错看了你,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被爱的资格。”
……
汗水大滴大滴地自他额头上流淌下来,他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清脑海中那姑娘的面容,萧珩挣扎着想伸手挽留住那个逐渐离他远去的身影,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半分。
他倒在地上,捂着紧缩的心口,他听见皇兄萧琅在身边焦急地呼唤他,他挣扎着想开口告诉皇兄自己无事,眼前一阵忽明忽暗最终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第25章
许侯爷自宫里出来后, 外面天色已暗。
徐夫人一早摆好了席面来给众将士们接风洗尘,因着天气暖和,她命人将桌案搬去了武场内依次排成排, 每桌备上精致的菜肴。
临近生产, 她觉得行动越发沉重,从房内行至府门前这点子距离也要花费许多体力, 但她依旧一早到达门前张望等候着。离得老远, 她一眼望见了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逐渐走近的许侯爷,徐夫人挥舞着手中的帕子招呼着。
邓砚尘跟在许侯爷身侧的位置, 侧首时瞧见侯爷眉眼中流淌的笑意。
自他入京的这些年,看见听见高门贵府里夫妻关系不睦,家宅不宁, 宠妾灭妻的事多了去了。
唯独许侯爷夫妇多年来感情如初, 即便侯府子嗣稀薄恐陷入后继无人的困境, 许侯爷对此也不强求,一如当年般守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从未有过动摇。
邓砚尘扭头看向身后的马车,那个姑娘自车帘中探出头, 回应着徐夫人的招手, 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在看到他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时, 小姑娘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瞪了他一眼, 随即缩回马车中去。
邓砚尘不由自主地笑得开怀。
在爱里长大的姑娘, 大方爽朗的同时带着女儿家的娇气,从不吝啬于给予别人温暖。
黎瑄待他不薄, 但在将军府乃至偌大的京城里, 他也不得不时时刻刻压抑着自己,谨小慎微地行事。
越是这样, 他越是想纵容那个姑娘在他面前的骄纵任性,就仿佛看见她过得开心快乐脸上洋溢着笑容时,自己也能跟着开心起来。
他扭回头,继续牵马前行。
一行人到达府门前时,四房周氏扶着徐夫人缓缓走下台阶,上前迎接着。
周氏率先开口笑道:“兄长若是再不回来,嫂嫂都要望眼欲穿了。”
许侯爷上前扶住夫人的手臂,眼中满是疼惜:“你大着肚子,怎么不在房里等着。”
徐夫人笑容满面:“无碍,家中大小事都是四弟妹打理着,左右我也是闲着没事,出来走动走动。”
“这段时间,辛苦四弟妹费心照料了。”
周氏摆了摆手,道:“兄长说得哪里话,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照顾长嫂也是我这个当弟妹应该做的。”
许侯爷道了谢,随即低头看向徐夫人道:“走吧,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