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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意孤行地保住他的命,顶着朝臣的口诛笔伐想封他为后,到头来他自己一心求死,宁可冻得病重垂危也不肯点炭火,倒衬得自己像个笑话。
“你说话呀。”伽殷本跟在他后头,此时终于捺不住,追到他面前,“六弟不在了,你我都伤心。可嫂嫂他……你明知道他病着呀,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推了他一把。”伽萨的声音显得尤为平静。他拂衣坐下,撩开茶盏,一滴热水也没有。
伽殷仿佛被他的神色惊着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想不明白他如何能这样冷静地吐出这几个字。
“王兄,你……”她抬眸望着窗外,压低声音道,“嫂嫂病得重,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伽萨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几上,“病了就能胡搅蛮缠么?病了就能任性妄为么?他有几分病人的模样,整日里糟践自己的命。我对他仁至义尽,是他自己不想活!”
“王兄!”伽殷大惊,正见白虹端着两盏热茶进来,她快步上前接过一盏来,启盖就泼在伽萨面上。她把茶盏砸在他脚下,“嫂嫂自然不像病人,我看着有病的是王兄你!”
伽萨怒极,一掌拍在几上,将一角震裂开。他起身上前,伽殷亦不怕他,讥道:“万明王这位子坐着舒服罢?你还记得自己为何要争这王位么?”
他一愣,复而很快道:“身在王家,自当为王,昌盛万明。”
伽殷冷笑一声:“王兄果真忘了。那时候信誓旦旦地与我说,要令母亲、令六弟、令嫂嫂过上顺遂平和的日子,这么快便忘了。”
“如今云夫人故去,六弟跟着没了。眼下看来,嫂嫂也命不久矣。”她盯着伽萨,讽刺道,“王兄好好守着王位罢,别什么时候连天下人也负尽了。”
闻言,伽萨眼瞳一缩,似是被噎着了。
良久,他默默转身回了座上。
伽殷叹了口气,不语,也跟着坐下。白虹惶恐地退了出去,重新奉两盏茶过来,特意将水晾凉了些。
“我是想好好待他的。”伽萨终于冒出一句。
“可你看看这屋里的东西。”他被戳中了心窝,连声音都哑了三分,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凡是我给的炭一律不用,给他的饭菜原封不动地丢在外头,药也不肯按时喝,自己生生将病拖成这副模样。”
“我娘被锁在宫里给他当药人,我不怪他;我亲弟弟因他失手枉死,我也强迫自己不怪他;万明数次动荡皆因异族百姓而起,他联络大臣插手朝政,我都不怪他。”他红着眼看向伽殷,“你告诉我,我到底还有哪里做得不够?我究竟如何才能叫他满意?”
伽殷动了动唇,一时缄了声。
伽萨自顾自地言语,固执地将双眼看向别处,“你嫂嫂总给人骗,我只想着把话说重些叫他收敛,我不知道怎么就推了他一把……我没想过他会病得站不住,我去看的时候,他眼眶里插着一片碎瓷……”
他抬手看了看被割开的袖子。
眠眠抓得太紧不肯松手,他只能割袖。他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真切地感受到生命从那具瘦弱而纤细的身体里流失,像一捧松散的沙,不论他握得多紧都阻止不了逝去。
那时候他是真的害怕了。
眠眠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他甚至在蛇神面前立誓,不论发生何事都一定向着他,转眼他就倒在了自己怀里。
挣扎了十数年,还是让他在同样的寒冬受尽磨难。
“王兄……”伽殷艰难开口,目光忽然瞥见他面上挂着的泪。她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卡在嗓中,再也出不了分毫。
伽萨一把抹掉面上的泪,痛苦道:“你嫂嫂的眼睛最好看……他那么金贵的一个人啊,还是毁在我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