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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进来,是万明新产的矿宝雕成的一只小狐狸,还有几件他从前赠予我的物件。
有个白玉扇坠,还有一只手镯,同先前伽萨画的那张极丑的小人像。
父亲的匕首被他扣下了,明月台里凡是略有些尖锐棱角的、能照出人影的,都被他尽数搜去了。
传话的小奴显得尤为恭敬,递上了笔墨说若是得闲便画两幅画罢。
我抬起眼,他也偷偷瞥我,未几便吓得瞳仁一颤,行礼告退。
我垂眼看着小盒里那些光彩照人的东西,只觉得万分嘲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被他做得淋漓尽致。
屋外洒金梅已尽数染红,艳艳地在月色里摇曳枝条。它翩然,借着夜色跳一支妖冶的舞。
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立在了梅树底下。
那是院里最粗壮的一株梅,张牙舞爪、热烈鲜艳。一条遒劲的根略拱出地面,似将醒的游龙。
我缓缓蹲下身去,探手触了触根下松软的泥土。泥中掺了雪水,湿漉漉的一片。一朵雪花飘落眼睫上,随后淌进眼里,我抖了抖眼睫,伸手刨开了土壤。
双手缠绕的白绸泥泞一片,渗出血迹,我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忽而碰到个铁硬的东西,竟不知是谁落在树下用以栽花的小锹。
我双手笨拙地夹着小锹往下凿,雪落满了发时,终于挖出一个小坑来。那树根歪歪地躺在一侧,已经被小锹凿得断裂,从断口处淌出血红的汁来。
郑重其事地,我哆嗦着手将怀中抱着的小盒放入沾染树汁的泥坑之中,像是在葬一方棺椁。
那小盒之中多了一片焦黑的木,是母亲的琴。它跟着我从渊国至万明,如今在这里安息。
一同下葬的,还有彼时之我。
尘封入土,一别半生。年少种种爱恨嗔痴,不过黄粱一梦,纵有再多流连忘返,都不如在今日彻底埋葬。
残雪敛尽,我自白首。从此,再也不念了。
我在雪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腕仿佛被一股寒气缠绕着拽向地面。随后小臂、两肩、身躯,都好似结冰似的,内里却有血液流淌带来的温暖。
抬眸望向那一轮孤清的月,满地银花开遍,月华为我之白绫。我呼出一口白雾,只觉得浑身都轻松起来,心中已然再无可挂念之物。
正要阖眼睡在树下,身后传来了踏雪的声音。
倦然回眸看去,来者提着一盏幽幽的纸灯。
是沈宝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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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银狐皮小袄,身子显得有些臃肿。相比之下我这一身青绿的衣裳显得寒酸又单薄。
“表哥。”她扶我进了殿内,让人替我掸落发上的雪。我动了动眸子,认出来人是桑鸠。
他显然比在我处时过得好了,袖口繁杂的暗纹似缠绕着的藤蔓。他不言语,只用帕子替我擦去雪水。
不知怎的,我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好斗之心,撑着桌勉强坐直了身子。屋内重新燃起炭,淡淡的香气浮在空中。
沈宝璎的眸子转了转,让人端来一壶热酒,“我来时,万没有想到表哥会落入今日的境地。”
“世事无常。”我的鼻音浓重起来,像是哭过一大场。
她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壶壁,袖口露出一只花纹华丽繁重的金镯子,在烛火下几乎要晃了我的眼。
我抿住唇,偏过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