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芝不胜酒力,刚喝了一大口就被呛到了,只捂着嘴,闷闷地咳红了脸,一抬眸,那双海子似的眼就在眼前,无波无澜地盯着她,她顿觉窘迫,心一横,把剩下的酒液咕噜咕噜几口灌了下去。
顾星河刚想开口,怎知她竟一口闷了下去,完了还用袖子揾了揾嘴角残留的酒渍,颇有几分豪气,他想想顺宁宫里的那位太后,看来蔺家的女儿,大抵都有几分旷达。
他慢条斯理地喝完剩下的酒,再吧瓜瓢放回嬷嬷手中的托盘,再回头看时,她的肩膀已耷拉了下来,垂着眼皮望着地砖发呆,便知她已醉得不轻,于是从她手里接过那只瓢,搁回原处之后,就让旁边的人都下去了。
楚芝见人都鱼贯而出,扭过头问他:“可以睡了吗?”
他沉吟了下,点头道可以。
于是他目睹妻子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起身拖着绵软的脚步走到案前,鼓起腮帮子,吹灭那对龙凤烛,而后回到床边,蹬掉了脚上的翘头履,动作利落地爬上床,而后躺了下去。
新婚夜的龙凤烛有香火绵延的寓意,无意外的话,是要彻夜燃烧的,没想到,冷不防的就被熄灭。
顾星河颇为无奈地瞥了自动滚到床里侧的妻子,只好褪了自己的袍子,放下挂在金钩上的帐子,在外侧躺了下去。
他望着头顶黑黢黢的帐顶,咻咻的气息不轻不重地萦绕在他耳边,令他心头烦躁,无法入眠。
闭了眼,胸前霎时传来一阵热意,原来是她翻了个身,白玉长臂就这么横亘在他胸前。
“县主……”
回答他的依旧是小兽一般的咻咻声。
他咬咬牙,扯过袖子拿开她的手,然而她的腿又缠上来,他只好继续搬开她的腿。
那厢总算安静了些许,他另寻了一床被子,格出楚河汉界,复躺了下来,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天还没亮,楚芝就醒了,毕竟是陌生地方,一醒了就再难睡着,摸着中间赫然多了条楚河汉界,心一下子悬到了喉咙顶。
糟了,她竟然喝酒误事,生生错过了洞房花烛,还导致丈夫厌弃,这……明日没有洞房的佐证,岂不得被羞辱,连娘家也得一并蒙羞。
虽然姑母怕有闪失,早给她备好了一方帕子,上面抹了鸡血,可……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丈夫吗?
忖了忖,她便探出了手去,越过那小小的阜丘,摸到那柔软的布料。
因四周漆黑一片,只能凭手感分辨那是什么部位,在高低起伏的地方摸索了一阵,这才找到一只宽大的手掌,然而手刚碰到他的掌心,她便察觉胸前一窒,再看他,已经撑着双肘,覆在她身上。
他声线还有些慵懒,“娘子想干什么?”
楚芝咽了咽口水道,“郎……郎君,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问:“酒醒了?”
她声如蚊呐,“早就醒了。”
顾星河没有说话,动手扯开她的衣带,一时间,被翻红浪,幼鹿羞鸣,待平息了动静时,天边已隐隐泛起了淡淡的蟹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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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六韬》:文韬?上贤篇
第三十二章
乌飞兔走间,又是一年过去。
正月初一是万国朝会,毗邻的各国皆谴了使臣进京拜贺,使臣在驿馆住下。初三,朝廷则会派出十几个武将与使臣们比试箭术,一是作为友好交流,二是展示泱泱大国的实力。
御苑里各处都是奇花异卉,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正是初霁的时候,残雪尚未消融,天色湛蓝如海,日影在苑里泛着莹莹的光。
皇帝高坐宝座之上,太后和摄政王一左一右的陪同着,下首则是其他大臣的位置。
内侍们提前在远处立了一排箭靶,参赛的使臣、武将在规定距离内一字排开,只听皇帝一声号令,比试正式开始。
选手们握紧长弓,搭上箭矢,轻轻一抬,瞄准对面的红心,一寸寸拉满,而后咻的一声,长箭便化为一道闪电飞了出去。
数十轮过后,场上的选手便只剩寥寥数人,而这其中当属盉丘国的使臣——埃里特最为惹眼。
此人身长九尺有余,比在场其他人高了大半个头,膀大腰圆,肤色黝黑,金色的瞳孔俯瞰着众人,颇有些倨傲的姿态。
他不仅长得魁梧,箭术也是极佳,三箭齐发,箭箭正中靶心,将在场的其他人都比了下去。
又是几轮过去,在场就只剩下他与朝廷派出的梁将军一决胜负了。
梁将军性子沉稳,闭着眼不去关注旁边的动态,直到埃里特射出第一箭,他才睁眼,拔弦飞箭,势如破竹。
接着便是第二箭,然而他刚眯起眼,不知从何处扫来一道强光,不偏不倚落到他的眼里,他眼睛霎时一痛,眼前只有黑蒙蒙一片,只听箭已咻的一声射了出去,一声倒彩钻入了他耳里。
他用力眨了眨模糊的双眼,暗自握紧了拳头,寻声望过去,见埃里特勾唇哂笑着,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洋溢着嘲讽的味道。
他用蹩脚地汉语道,“将军,你脱靶了。”
他瞥开眼,淡然回道,“古人有云:‘金以刚折,水以柔全,山以高陊,谷以卑安1。’我们汉人对待外邦友国,一向都是谦恭下士。”
埃里特听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挑了挑眉猜测道,“所以……你是说你是故意让我的?”
梁将军不置可否。
埃里特顿觉被蔑视,“什么意思?将军最好说清楚,我盉丘国是游牧的国家,上至八十岁老叟,下至五六岁小儿,谁都是射箭能手,你竟敢瞧不起我?”
梁将军揉着眼皮道:“使臣话还是别说太满,且比试下去再说吧。”
于是第三箭比试开始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光再一次扫了过来,刺中了他的眼睛,他眼睛一痛,再一次偏了准头。
这会他的眼睛痛得无以复加,只捂着眼,眼泪止不住从眼里流出,埃里特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将军,你好像又射偏了,莫非这回又是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