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少年行作者:御吃鸡

第13节

但是艾德伦不这么想，奥利维特急于解释的表现更像是在和他撇清关系。

“是啊，我们是同班同学。”艾德伦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他想尽量让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但是在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应对的时候，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像烈日下严重缺水的土壤，稍微动一动就会从中间裂开。

他意识到一件事。

名为朵兰蒂的女孩喜欢奥利维特。并且他们的关系看起来非常亲密。奥利维特和他说有事处理，却是在中心广场陪着这个女孩。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艾德伦不敢去想。

这时候朵兰蒂已经收回了舞步，站在一旁，左右观察两人。然后她恍然大悟，眼前的男孩正是昨天到奥利维特家询问他是否去上课的人。

紧接着朵兰蒂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能感觉到奥利维特对这个男孩的态度很不一般，本尼甚至因为不想让她影响他们谈话而把她摁在窗户底下。

她看艾德伦的眼神也由最初单纯的欣赏慢慢带上了敌意。

奥利维特没有发现朵兰蒂的不对劲，但是却非常敏锐地察觉出艾德伦的情绪很差，他上前一步，抬手想摸摸艾德伦的额头，后者却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挡开了奥利维特的手。

“你没事吧？”奥利维特问。

“我怎么会有事。”艾德伦自嘲地扯扯嘴角，但是他发现心情不好的时候想笑出来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最终他放弃了微笑的打算，“我去图书馆查资料。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艾德伦——”奥利维特着急了，想追出去，但是却被朵兰蒂拽住了手臂。

“你干什么？”奥利维特皱起了眉头，“别胡闹。”

朵兰蒂紧紧拽住了奥利维特的手臂，几乎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

而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艾德伦已经走远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这回奥利维特是真的生气了，他压抑着怒火，才没做出将女孩狠狠甩出去的举动。

然而朵兰蒂毕竟是整个德兰特家族共同宠出来的公主，她的脾气也不小。奥利维特越是生气，她越是不放手。

“那真的是你的朋友吗，奥利维特？”朵兰蒂也很生气，有种自己看上的东西被抢走的感觉。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奥利维特说，“快放开我。”

“绝不！除非你告诉我！”朵兰蒂也不示弱。

奥利维特无奈了，他没有和女孩这么深入地打过交道，事到如今，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他两手一摊，放弃了抵抗：“告诉你什么？你想知道什么？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德兰特家的大小姐？”

朵兰蒂也放松了力道，有些委屈地指着艾德伦离去的方向：“你跟那个男孩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喜欢他？”

“那并不关你的事。”奥利维特说，“不过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前提是不论我说了什么，你都得答应以后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无理取闹，并且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

朵兰蒂是娇纵，却不是傻瓜。听到这里，她算是明白了奥利维特的意思，但是她还是非常不甘心，毕竟眼前的大个子是她长这么大第一个心动的对象。

朵兰蒂眼角红红，憋起嘴角：“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不想听。”

奥利维特叹了口气。

“如你所见——没错，我是喜欢他。”他顿了顿，“非常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木有高能，木有的，木有的。

☆、魔法书与封印06

镇图书馆向全体民众开放，不需要身份证明，除了需要保持馆内安静以外，进出都很自由，只有需要借书的时候才需要刷身份卡。

图书馆是一个屋顶透明的圆形建筑，主体呈环行，中间镂空，从底楼直达天花板整个空间都是图书馆大厅。

太阳正在落山，夕阳的余光将整个大厅染成了昏黄的颜色。艾德伦混在其中，几乎与这一切融为一体。他站在大厅中间，仰头眯着眼睛看着玻璃顶。直到光线刺得睁不开眼，他才低下头，缓神走到楼梯边，然后沿着环形的阶梯缓步而上。

历史类书籍存放在图书馆三楼，正是图书馆的顶层。艾德伦行至三楼，通过门口的检索系统找到需要的书籍类别，径直走到历史类资料存档区。

偌大的存书区空无一人，连管理员也不在，安静得可以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随手在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书包丢在一旁，艾德伦盘腿坐在地上翻了几页。然而思绪没法集中在文字上，他盖上书页，这才看清手上拿着的书册的名字——《西坝小镇传说》。

这本书从前读过。讲述的是小镇的守护神狼族。如果猜得没错，说的就是霍克森家族入驻西坝镇时候的事，至于几分真几分假，几百年过去，不可考据。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艾德伦的手指抚过封面上仰天长啸的灰狼，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艾德伦觉得自己好像是疯了。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就因为一个照面，心里如同打翻了调味盒，酸的苦的辣的咸的，通通尝了个遍。

在喷泉前面他应该坦然询问“她是谁？”而不是转身就走的。艾德伦叹了口气，这么做显得自己很小气，像是个不想要又不肯出让玩具的顽劣小男孩。

不知道剩余的暑假里奥利维特经历了什么，不过很显然，没有半点联系的那一个月里定然发生了一些改变。

或许一个多月都不回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而他居然以自己愿意答应先交往看看而高高在上沾沾自喜。

早该想到的。

艾德伦自嘲地笑笑。在霍克森家的健身房里奥利维特的视线一直在躲着自己，他居然完全没有发觉不对劲。

或许喜欢他的从来不是奥利维特，而是误以为对方喜欢他的自己。

——他有点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到底哪些是真实存在的，哪些又是血统里的魔力作怪。

此刻他的鼻子酸酸涩涩，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直到看见滴落在书本封面上的透明液体，以及渐渐模糊的视线，他才终于确定，自己真的被气哭了。

明明主动的是奥利维特，不是吗？

艾德伦用手抹掉封面上的水渍，抹不干净，于是扯开体恤的下摆，用衣角擦了擦。

这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在没有开始之前，就被发了无效牌。从这个角度来说，掉几滴眼泪也是情有可原。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轻声安慰自己。

“那你哭什么？”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耳后响起，似乎担心会吓到他，对方的声音压得很低。

艾德伦确实被吓了一跳，半秒后，他意识到，那是奥利维特的声音。艾德伦赶紧低下头，随着他的动作，又一滴眼泪落在纸面上。

“图书馆的书都被你泡皱了。”奥利维特说。

艾德伦没有回话。

往常他才是伶牙俐齿的那一个，但是现在他不敢开口说话，开口就是哭腔实在是太丢脸了！要知道，他可是万人迷艾德伦·凯恩。

而不应该是一个躲在图书馆里偷偷流眼泪的傻瓜。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眼前的光，艾德伦满脑子想的是如此糟糕的场面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然而对方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伸出一双满是薄茧的手，颤巍巍，小心翼翼地轻轻抚在他的脸上。

艾德伦没有躲开。

奥利维特拂动大拇指，替他把眼泪抹开。

“别哭。”他说。

然而艾德伦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奥利维特这才慌了，手足无措。

“不要哭。”他胡乱抹着艾德伦的眼泪，“不要哭。”

这不是奥利维特想说的，但此时此刻他只会这么一句话。

走进来之前，他甚至为自己安排好了台词。

他设想的是，酷酷地问：“生气看到我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喜欢我？”然后不管艾德伦回答的是什么，都要说，“正好，我也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但是一切都没按剧本来。

现在奥利维特唯一想做的，就是止住艾德伦的眼泪。

几乎是毫无迟疑地，奥利维特用左手捏住了艾德伦的下巴。在他愣怔的神情中，狠狠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艾德伦睁大了眼睛，并如奥利维特希翼那般，豁然收住了眼泪。他完全没想到奥利维特会这么做，事实上这和他能想到的任何情形都不一样。

奥利维特亲了他，再一次的。

在他清醒的时候，哦不，或者说，同样不清醒的时候。

他想推开奥利维特，但是当他伸手按住对方肩膀上，推搡的动作却变成了牢牢抓住，用力得甚至抓疼了奥利维特。然而没人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和奥利维特接吻的感觉，比艾德伦想象中的更为美好。舒适的感觉包围全身，鼻腔里更是满满萦绕奥利维特的味道。

如果这只是梦——

如果这只是梦，他情愿不要醒来。

感受到艾德伦的配合，奥利维特得寸进尺地将舌头伸进了他的嘴里，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艾德伦用力咬了下去。

“唔……”奥利维特闷哼一声，他尝到了血腥味，他的舌头肯定是破了。但是他却没有放开艾德伦。

倒是艾德伦，同样尝到了血腥味，尝试分开，反而被反手搂紧撞进奥利维特的怀里。他脑海中最后的想法是“这样的姿势真不适合接吻”，紧随其后就被大片的空白填满，再无法思考。

再美好的诗歌不能形容这个吻的分毫，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直到奥利维特深刻感受到两人身体的变化，最后不得不停止。

奥利维特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来平复呼吸，然后在艾德伦反应过来之前，将他的脑袋轻按在自己肩膀上，并紧紧环抱住他。

奥利维特想说的很多，他想说“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到无力自拔”，他还想说“只想和你在一起”，然而话到嘴边，只剩下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艾德伦。”奥利维特说，他放开怀里的男孩，转而握住男孩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的心为你而跳动，我知道，你能感受到，是不是？所以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谁说奥利维特木愣迟钝什么都不懂？他的情话分明像蜂蜜一样甜。

管他什么金发女孩，都见鬼去吧，艾德伦想。

艾德伦推开奥利维特，左手落在他的耳后，拽紧了他黑色的短发，摇头拖长声音说了一句“不——”

然后在奥利维特紧绷直身体后，慢条斯理地补充说：“——不准后悔。”

随后在奥利维特反应过来之前，紧了紧手里的力道，双手使劲把奥利维特拉到自己面前。

吻了上去。

确切的说，是咬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他对奥利维特招惹他的恨意，带着他无法逃避的不甘心，带着他确定心意前的忐忑，也带着他不得不正视的爱情。

这一回他又咬破了奥利维特的嘴唇，鲜血混着唾液卷进他的嘴里，血腥味再次在口中弥漫开来。

嘴唇上，舌头上的伤口让奥利维特又是疼痛又是甜蜜不已，极力配合着对方。期待太久，终于如愿所偿时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吻他的人是艾德伦。他最最在意的人。

他的手搂在艾德伦的背上，掌心的触感结实而温暖。

真真切切是艾德伦。他最最在意的人。

奥利维特将另一只脚也放下，双膝跪地，将艾德伦更紧密地拉向自己，力道大得像是要把男孩揉进他的身体里。

“你的命是我救的，”他听见艾德伦喃喃自语，“所以，说好了，在我厌烦你之前，不准离开我。”

艾德伦放开拽着的头发，双手沿着耳后拂下，落在奥利维特的脸颊上。肌肤碰触来带的满足感，让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喟叹。

奥利维特借机加深了这个吻，直到艾德伦再一次推开他：“我快不能呼吸了。”

奥利维特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嘴唇，鼻尖对鼻尖，以极近的距离轻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厌烦。”

艾德伦有点想笑，他扯扯嘴角：“你不用这样的，奥利维特。”

奥利维特摇摇头。

奥利维特是认真的。艾德伦笑不出来了。奥利维特是很认真地在说，如果艾德伦厌烦了，他就会离开。

——以奥利维特的性格，以奥利维特认定一点死不回头的性格，怎么可能仅仅只过了一个暑假就改变心意。

艾德伦为几分钟前幼稚的想法而羞愧。他低下头，侧身捡起了被他们随手扔在一边的《西坝小镇传说》，按了按皱起的书角，问：“那个女孩是谁？”

“合训时认识的朋友，德兰特家下一任女族长。这段时间会暂住在我家。今天帮她办入学手续，结束就带她来这附近逛逛。”奥利维特说，“对不起，让你误会了。都是我的错。”

“我早该想到的。”艾德伦笑了，他把书本按在奥利维特手里，“这本来就是你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完全没有开虐就结束了。诶。

☆、魔法书与封印07

奥利维特接过书，放回书架上：“你要看查什么？我帮你找。”

“历史课的家庭作业，谈谈对西坝镇历史的了解。可以采用任意形式，周五上交。”艾德伦说，“你也要做。”

奥利维特挑了一本资料，递给艾德伦：“可是我并不知道作业任务。”

艾德伦接过，说：“现在你知道了。”

“好吧。”奥利维特给自己也抽出一本书，盘腿坐在艾德伦身边，“我们一起看。”

艾德伦的眼睛还是有点红，不过早已收住了眼泪，他看了奥利维特一眼，翻开书页认真阅读起来。

奥利维特回望向他。

一个多月没见，眼前的少年头发短了些，皮肤黑了些，显得很健康，也很精神。此刻他的目光低垂，看起来专心致志。然而长长的睫毛轻颤，牢牢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更是毫无掩饰的透露出他的紧张。

这已不是四年前初次见面时候艾德伦的样子。

四年时间，艾德伦长高了，身板结实了，不再是脸蛋圆圆，一脸稚气。现在的他英俊挺拔，是老师同学眼中的优等生，万人迷。

而正是这个男孩，此时此刻就在身边，他的难过，他的欢喜都和自己有关。

奥利维特无法不动容。四年时间，他的感情也从最开始懵懂的喜欢，到渐渐深刻，再到如今无法自拔。

正如他对朵兰蒂说的，他喜欢眼前这个灰发男孩，非常喜欢。

奥利维特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静默，慢慢将手伸到艾德伦的身边，指尖去勾他的手指。

男孩轻轻颤动了一下，却没有躲。这像是一种指示，奥利维特的胆子大起来，他的手更伸过去一些，指尖沿着缝隙，探入艾德伦的掌心底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得寸进尺的，扣进他的五指间。

手心传来奥利维特的温暖，艾德伦的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他弯动手指，也扣住了奥利维特的。

回应他的是对方更加用力的紧握。

艾德伦被捏得有些疼，不过他没有把手抽回来。

古老的镇图书馆在夕阳余光下，祥和而温暖。在三楼的某处角落，此时正盘膝相依着两个少年，安静阅读，十指相扣。

阳光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图书馆内的感应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奥利维特看了一下时间，问：“回去吗？”

“还差一点点。”艾德伦加紧多写了两笔，看了两眼，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盖上笔盖，合上本子。

奥利维特接过书，按顺序放回原位，然后伸出手臂横在艾德伦面前，艾德伦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

坐得太久，腿脚发麻，艾德伦站起来的时候使不上力，脚下软了一下。奥利维特上前一步，及时抱住了他。

“小心。”

在奥利维特的搀扶下，艾德伦走了几步，双腿慢慢恢复了知觉。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似乎漏掉了什么：“那个女孩去哪了？”

奥利维特说：“回家了。”

艾德伦说：“你让她一个人回去？不会迷路吗？”

奥利维特说：“不用担心，她是个狼人。狼人是不会迷路的。”

“是嘛。”对于这点，艾德伦持怀疑态度，毕竟在精灵湖森林迷阵那样的环境里，狼人也是会迷路的。

提到精灵湖森林，艾德伦又想到奥利维特失去联系的那一个多月，他非常想知道奥利维特在那段时间里都做了什么。

“能跟我说说吗？上个月你在做什么。”艾德伦扬起眉毛，询问道，“如果是机密不方便说的话——”

“也不是非要保密的事。”奥利维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