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少年行作者:御吃鸡
第15节
奥利维特弯腰躬身，静静等待着开场哨声的响起，他的脸被遮在了护面罩下。不过艾德伦知道，那张脸上的表情一定凝神专注。他做事一向非常认真，总是尽量做好每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哨声响起，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球在场上快速传递。每个人的视线都随着那颗小小的球左奔右突。
艾德伦的视线最初也是一直跟着球到处跑，慢慢的，到后面就不动了，最后则牢牢黏在那个名为奥利维特·霍克森的人身上。舍不得移开。
☆、魔法书与封印12
奥利维特为主的西坝队以沉稳，攻守兼备为特色。乔为首的塞纳队则整体像极了乔的风格，急进，快攻。
往年两个队伍在八强赛里遇上过不少次，各有输赢。今年的主力基本换了一轮，如果在八强赛内遇上，谁输谁赢暂时就不知道了。
这次的练习赛，虽然双方都没拿出真正的实力，但也非常认真在打。尤其是奥利维特和乔，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一时间赛场上战火四起，硝烟弥漫。
不得不说，天生冲动，脾气急躁的乔在遇上奥利维特的时候，还是差一点沉稳，最后时刻被奥利维特触地得分，输了比赛。
艾德伦坐在看台上，起身给奥利维特和西坝队鼓掌，激动得仿佛获胜的是他自己。
马登在他旁边，鄙夷地看着他：“艾德伦，你可是足球队的。”
艾德伦不以为然：“赢的可是西坝队，可不分足球还是橄榄球。”
“有道理。”马登轻易就被说服了，也高高兴兴地鼓掌。
塞纳队输了球，乔很不高兴，和西坝队敷衍的相互鞠躬致敬后，转身就走。
朵兰蒂被他的无礼气坏了，挥舞着戒律棒追了上去：“乔，你给我站住！”
本尼搂住奥利维特的肩膀，埋头暗笑。奥利维特推了他一把，召唤西坝队众人集合。
队员们很快排成三排，教练对上场队员们的表现还算满意，简单点评了一下众人的表现，指出优点和不足，然后就地解散。
临解散前说：“大家都辛苦了！上场和后备的队员可以回家了，今年的新生请留下来，你们需要加练半小时。”
“哦不——”这真是件悲伤的事，亚历克想。他正是今年新加入橄榄球队的新生之一。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在球队里，教练说的话就必须服从，这是所有社团都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
橄榄球队员很快分成两队，一队朝着更衣室走去，一队则两两一组，做压腿热身活动。
艾德伦告别马登，从看台上一级一级往下走，最后趴在看台栏杆上，和正从出口朝外走的奥利维特打招呼。
“奥利维特！”艾德伦挥挥手，就算他不这么做，奥利维特也已经看到了他，“哈哈，表现的不错。”
“谢谢！”本尼挡在奥利维特面前，代替他接受了赞扬，“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都能看一场免费好戏，小艾德伦你可别错过。”
艾德伦说：“我会的，如果不用参加训练的话。”
隔着本尼，奥利维特朝艾德伦伸出左手，张开五指：“等我五分钟。”
艾德伦看了一下时间：“正好，我要回一趟教室，我的作业本还没拿，我们在停车场汇合。”他顿了顿，“你有骑车来吧？”
奥利维特竖起大拇指，算是对艾德伦的问题的侧面回答。
告别奥利维特，艾德伦向训练场看了一眼，亚历克正懒洋洋地压着腿，目光时不时瞥向艾德伦的方向。艾德伦双手比枪，对着亚历克一阵扫射。
“幼稚。”亚历克不屑地扭过头。
“……”艾德伦讨了个没趣，扭头下看台，准备往教室走一趟。
这个时候正是社团活动最热闹的时候，大部分学生都在户外或者活动教室，教学楼里只有几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
艾德伦的作业本放在储物柜里，放学时走得太急忘记带，看橄榄球比赛的时候想起来，所以这会儿回来取。
照片就是艾德伦开锁的时候从柜子里掉出来的。
艾德伦眼疾手快，在它掉落之前抓住了它。
又是一张奇怪的照片。
不是偷拍照，也和精灵湖森林无关，也不是莫名其妙的石柱子。
而是一份很有些年头的集体照。
照片用透明塑料塑封保存，不过在塑封壳内部的照片本身却早泛黄，很显然塑封是在照片发黄后才在后期加上的，似乎正是为了阻止照片继续老化下去。
几乎只一眼，艾德伦就分辨出，这张集体照是某个学校的毕业照，而这个学校，并不是西坝中学。
照片里整齐划一的站着五十多号学生，稚气的脸庞洋溢着阳光灿烂的笑容，男同学统一穿着黑白格子的西装马甲，站在最后一排的高个子们举着大大的“大家毕业快乐！”的泡沫板，女同学则是清一色的白色短袖衬衫，以及素雅的及膝黑短裙。
背景是一栋5层楼高的教室楼，格局和西坝中学的很像，很典型的“学校里的房子”。
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西坝中学的教学楼，学生的校服也不是西坝中学的校服，虽然很像，在细节上有很多不同。
谁会放这么一张奇怪的集体照在他这里呢？
艾德伦没有半分头绪，他转动手腕，把照片翻到背面。很多集体照片都会在背面写上拍摄的地点和时间，以及照相的人员。然而这张照片背后什么也没有。
“艾德伦，你在这。”奥利维特的声音出现在身边，他再次伸出左手，比划五根手指，“我们约好5分钟。”
艾德伦想起自己和奥利维特约好在停车场见面的，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在储物柜里发现了这个。”艾德伦晃晃手里的照片，“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
奥利维特接过照片，看了看：“这是德卡斯中学的校服。”
“你认得？”艾德伦惊讶问道。
奥利维特点点头，把照片还给艾德伦：“橄榄球比赛上见过。他们的校服左胸口有精灵树标志，是德卡斯中学的校徽。”
经奥利维特的提醒，艾德伦仔细去看，果然在学生们的胸口发现了精灵树纹。
“真的有！”艾德伦弹了弹照片，拉开背包拉链，把照片放了进去，“德卡斯是表姑妈坎迪塔生前生活的地方。不管放照片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从这里开始查准没错。你说是不是，奥利维特？”
奥利维特不发表意见，他问：“你作业本拿了吗？”
“哦，差点又忘了。”艾德伦拍拍脑袋，翻出作业本，在奥利维特面前晃了晃，也塞进包里，“这回都带齐了。”
这么一耽搁，橄榄球队新生的训练也结束了。教练没有真的留他们做满半小时的练习，几组基本动作做完，就把小伙子们放了。
正是因为如此，艾德伦和奥利维特被亚历克拦在了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这小子远远看见了他们，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到了他们的面前。
“哥哥。”亚历克大口喘气，亲热地叫。
艾德伦警戒起来，亚历克从来不叫他哥哥，只叫他艾德伦，今天这么反常，一定有问题。他指着停车场的另一头：“班车停在那，你再不过去可就开走了。”
“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亚历克的话是对艾德伦说的，但是眼神却一直瞟在奥利维特身上。
“不能。”
“可以。”
艾德伦和奥利维特的回答同时响起。艾德伦不敢置信地看向奥利维特，后者没有丝毫的愧疚，在他眼里，亚历克是艾德伦的弟弟，已经是自己人了。
“太好了！”亚历克忽略了艾德伦的回答，让出通往摩托车的路，走在三人队伍的最前面，面朝两人倒退着走路，同时不忘拍奥利维特的马屁，“队长你的球打得太好了！尤其是那个拦身截断，简直太棒了！”
艾德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不知道亚历克的废话可以这么多。奥利维特当橄榄球队队长不是一两天了，往常亚历克对他可不感冒，不知道为什么升上高年级以后，忽然这么“崇拜”？是这个词没错吧？
亚历克丝毫没有因为哥哥的白眼而失去兴致，他走在两人的前面，不停地回放二十分钟前的比赛战况：“那个时候真是太危险了！只差一点点，那个大块头就要突破防线了！我们紧张得都站起来了！”
“最后那个触地得分真是精彩！队长你真是太厉害了！”
……
艾德伦以为亚历克要跟他们挤机车是开玩笑的，一起走到车旁边亚历克就应该说：“哈哈，我逗你们玩的，三个人机车怎么坐呢？我还是去坐班车好了。”然后说声再见，挥手道别，大步流星走向还没来得及开走的班车。
不过亚历克的脸皮和城墙一样厚。最终他还是爬上了机车的后座，把艾德伦挤在了三个人的中间。
“亚历克！你要把我挤成肉饼了！”艾德伦吸着肚子才能在一前一后两个橄榄球队员之间为自己留出一点空间。
“忍一忍吧，艾德伦。你不要往后退，我快掉下去了！”
看吧，这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有求于人的时候叫哥哥，嫌弃他的时候叫艾德伦！
艾德伦有点忿忿，不过他不敢真的往后挤，亚历克从高速行驶的摩托车上掉下去，他就少一个弟弟了。
三个人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挤在摩托车上。横穿过停车场的时候，艾德伦不得不用背包捂住自己的脸，这是他长这么大做过最丢脸的事，至少是之一。
在出门的时候，他听见值班老师大声的叫嚷：“奥利维特·霍克森！艾德伦·凯恩！亚历克·凯恩！不准三个人挤一辆摩托车！”
艾德伦能感觉到充满好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落在他身上，相信不少人已经掏出了相机，记录下这么滑稽可笑的一幕——万人迷艾德伦像夹心饼干的果馅，挤在两片饼干中间。
此时此刻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有气无力地叮嘱奥利维特：“赶紧把我们送回家，谢谢。”
☆、魔法书与封印13
把凯恩兄弟俩送回家后，奥利维特很快就离开了。他意识到因为答应了亚历克搭车的请求，艾德伦很不高兴，毕竟艾德伦不生气的时候，是不会使劲拧他的腰的。
奥利维特来得快去得也快，凯瑟琳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机车的轰鸣已经远去，只有兄弟两人站在院子门前，大眼瞪着小眼。
和奥利维特聊了一路（单方面的），亚历克的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歌儿去推院门，被艾德伦拦住了。
一脸准备找茬的样子。
“说吧。你在打什么主意。”艾德伦一只手搭在围栏上，像个拦路打劫的不良少年。
“我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亚历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
居然在事实面前还敢狡辩，艾德伦愤怒地指出了亚历克的叵测居心：“你以前可不喜欢奥利维特。你真的不准备告诉我你是为什么突然要靠近他吗？或许我该向奥利维特转达一下你们平时对他的称呼，他也许挺喜欢‘橄榄球队里的怪物’这个称号，并因此对你更好一点。”
亚历克忙说：“你可不能这么做。”
艾德伦得意地说：“你不说，我就去说。”
亚历克瞪了他的哥哥几眼，考虑了一会，最终不情不愿地轻声说：“其实也没什么……”
艾德伦侧着耳朵仔细听，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提醒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亚历克气结，不过他不好发作，只能深呼吸两口，调整情绪，然后提高音量说：“上次，上次你说能弄到橄榄球比赛的决赛入场券，维尼亚觉得你很厉害。但是这有什么呢？我还能亲自上场！”
“嗨嗨嗨，”艾德伦打断亚历克，不怀好意地问，“你能亲自上场？你这么告诉维尼亚的？”
说到这里，亚历克的脸涨红了：“是的！我告诉她我能亲自上场！”
艾德伦捂住了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所以你准备在比赛前拉拢奥利维特，让作为队长的他能安排你参加正式比赛？一个刚加入社团的新人？”
“……可以先成为后备队员。”亚历克小声嘟囔，不过被艾德伦这么提醒，他也清醒了一点，橄榄球队厉害的选手有不少，哪怕他和奥利维特的关系处理得再好，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奥利维特违背原则让他进入后备队。
想通这点，亚历克高昂的斗志顿时偃旗息鼓，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的。
“麻烦让让，让我进去。”亚历克推了推他的哥哥。
艾德伦意识到自己笑得有点过分，紧了紧脸上的笑肌，收起笑容。他拍拍弟弟的肩膀，揽着他往家里走，难得以兄长的身份表达安慰：“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比赛还有一个月，表现好的话，或许你真的会有机会进入后备队。”
“真的？”亚历克不确定地问。
艾德伦侧着脑袋，认真想了想，反问：“不管能不能进，总比被维尼亚知道你是靠别人才进的后备队要好吧？”
亚历克点头，若有所思：“说得也是。”
见弟弟又恢复了情绪，艾德伦又忍不住捉弄他，装作认真请教的样子，问：“对了，维尼亚是谁？”
亚历克一愣。他记得就在不久前，艾德伦刚和女孩聊过，没道理这么快就忘记。
趁着亚历克发呆的功夫，艾德伦推了他一把，哈哈哈哈哈地跑远了。
“……”亚历克这才觉察自己是被耍了。
“站住，艾德伦！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挥舞着背包，怒吼吼地追了上去。
兄弟俩闹了一会，被凯瑟琳制止了，三个人又吃了一顿爸爸不在的晚餐。
凯瑟琳收拾完餐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等爸爸回家，亚历克回房间打开了他的摇滚乐，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艾德伦还惦记着放学后在储物柜里拿到的神秘集体照。
上一次收到照片后，没有一点线索，他想查却无从下手。但是这回不同，至少他知道照片来自德卡斯小镇。
而在德卡斯小镇，艾德伦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卡卡。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在即时通讯软件上和卡卡联系上后，艾德伦非常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卡卡回复得也很爽快：“如果能帮得上，乐意效劳。”
于是艾德伦把照片扫描好后，发给了卡卡。
艾德伦问：“这张照片你见过吗？”
卡卡回复：“没有。但是我认得，这是我们镇上的中学教学楼，校服也是我们学校的。”
奥利维特果然没有记错。
卡卡问：“你怎么会有我们学校的毕业照？”
艾德伦说：“说来话长。你能帮我查一查这张照片吗？任何资料都行。”
卡卡的回复几乎在艾德伦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就发了回来：“我尽量帮你查。”
除去照片这一插曲，两人又随意聊了聊最近遇到的趣事。
临下线前，艾德伦告诉卡卡，这个周末，他会去一趟德卡斯小镇。
卡卡说：“那真是太遗憾了，这个周末我需要去城里进货，顺便去拜访我的堂弟，他一个人在城里上大学，家里人总是催我去见见他。有什么好见的，不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么……”
眼看话题不知道要歪到哪里去，艾德伦非常果断地说了晚安。
没了吐槽的对象，卡卡只好停止他的话题：“不过你放心，在我去城里之前，我会把查到的照片情况发给你的。”
“谢谢。”艾德伦打完最后两个字，关掉了即时通讯软件，一头栽进大床里。
这个梦来得很突然。
几乎刚躺到床上，就陷入了梦境。
自从离开精灵湖森林，艾德伦有一个多月没做过梦。不，不能这么说，他还是会像普通人一样梦到一些无意义的事物，但都不是特殊的那种。他以为经历了精灵湖森林里的事之后，就不会再做这样那样的梦了。
不过显然不是的。
时隔一个多月，艾德伦又恢复了“看见”的能力。
这次的“看见”又与以往不同。
艾德伦可以肯定，眼前真实得可怕的梦境绝对不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这是他，艾德伦·凯恩的葬礼。或者说，是奥利维特·霍克森的。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亢长沉闷，又非常非常压抑的噩梦。
艾德伦梦见自己死了。
他没看见尸体，但是却深刻地知道，在这个梦里，他已经死了。
那是一个阴雨周末的下午，天上乌云滚滚，漆黑一片。细密的雨水模糊了天空与地面的界限，将一切不安和恐惧连结在了一起。
寒风刺骨阴冷。但是仍然有好多人去参加他的葬礼。
墓园外停满了黑色的汽车。
费莫森、凯瑟琳还有亚历克，穿着厚重的黑色长礼服，脸色惨白地并排站在墓地前，沉默地迎接送葬的亲朋好友。
没有人交谈。
整个场面非常诡异，安静得出奇。
人们撑着黑色的雨伞，低垂着头，按序排好队。
时间仿佛凝滞不前。
直到有人在他墓前吟唱起了赞美的诗歌。最初是轻轻的，如孩童睡梦的轻呓，渐渐增大了音量，清晰地落在众人耳朵里，最终嘹亮高昂到穿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