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敏总觉得是女儿秀秀改变了她在老家山沟沟务农的命运，因为她看得出，哥哥对秀秀的喜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之所以把他们家办到身边，半是因为离不开了秀秀。

记得有年，农场闹洪灾，地里的庄稼几近绝产，大米白面成了稀罕物。那年，秀秀八岁，哥哥的对龙凤胎儿女也已五岁。元旦时，哥哥单位分了三十斤白面，哥哥家也没回，直接背白面去了妹妹家，任凭妹妹妹夫如何退让，哥哥仍是坚持着倒出了半袋子，并反复嘱咐申敏，秀秀爱吃枣糕，这些白面是专门给秀秀蒸枣糕用的，千万别做了别的用处。说完背着剩下的小半袋回了家，临走还对申敏说：“千万别让你嫂子知道啊！”

这件事直让申敏百思不得其解。再喜欢还能抵得过自己的亲生儿女？何况还是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也许，是秀秀实在太招人喜爱了吧！”最后，她只能这样定论。

想到这儿，申敏的两眼泪花便化作了满面泪水：这么年了，除了哥哥，没有人知道秀秀是捡来的孩子，甚至连她自己，有时都怀疑秀秀不是自己亲生的，因为，秀秀已经是她的命了……

可如今，秀秀没了。那么波浪般调皮的话语，那么银铃般动听的笑声，都随着秀秀的离去，随着那些真实而美好的日子的远去化作了难以磨灭的记忆，愈来愈明晰地篆刻在了她的心里，让她无数次怀着柔软的心肠和悲痛的心情在无人的角落或午夜梦回中悄悄地揣摩着、摩挲着，使那个个曾经真实的片段，就像面古老的铜镜，在她的念念不忘中越擦越亮，而映出的，却是她越来越憔悴的容颜和越来越显现的老态。

申敏知道，没有了秀秀，她的下半辈子，只能抱着这些回忆过日子了，好在，她守住了个秘密，那就是秀秀的身世。守住这个秘密，人们就会知道，她曾经生养了个么漂亮、么乖巧的女儿。这会成为她永远的骄傲。这份骄傲，将成为她下半辈子生活的唯支撑。

可想到这儿，申敏的心又有些不安起来，真的会守住这个秘密吗？

她不由又想起了个人，个让她每次见到都有些心慌的人。

这个人叫倩姨，和申敏的家族没有任何瓜葛。可不知为什么，申敏每次见到她，都能在她身上看到秀秀的影子。那动作、那神态、那好听的慢声细语，都好像是从秀秀身上复制过来的样。

难道，秀秀和她有什么关联？她经常这样遍遍地问自己，直到问得自己头疼欲裂。

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怀疑。因为她听说，这个女人年轻时就没了丈夫，也没有再婚，所以根本就没有生过孩子。

这个听说，就像只熨斗，次次熨平了她动辄就不安静的心。这个要强又可怜的女人，秀秀的离去，令她就像个失去珍宝的收藏者，捧着“曾经拥有”的记忆，深陷其中，不想自拔，也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哪怕是丁点儿。

可申敏想不到的是，那个女人，终是她们家族中个难以绕过的“坎”。当然，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表。

第三十八章申敏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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