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作者:莫言秋

第八十九章麻袋里的脸

铁生被送进了医院，他因为过度惊吓发生了中风，偏瘫了。痉挛中，竞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清醒过来后的铁生，几次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去拔插在身上的输液管，想以此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啊，儿子、孙子都生死未卜，自己这把老骨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自己死了，求得那些冤魂谅解，兴许还能换回儿子、孙子的条命。

可几次，都被铁嫂发现，从死亡边缘把他拽了回来。铁嫂哭着对他说：“死老头子，你咋这么自私啊，你死了，丢下我可咋整啊！再说，就算儿子和小涛回不来了，咱们不是还有个孙子宽宽嘛，为了宽宽，你也不能去寻死啊？”

铁嫂的话，像枯灯里浸入的点油，令铁生原本已经死鱼般的眼睛又渐渐燃起了丝光亮。是啊，自己还有个孙子哪，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哪！

半个月后，铁生出院了。虽然半个身子还没有康复，但口齿间却已时而能冒出两句断断续续的话来。

这天，铁嫂正在灶间做饭，听到里屋斜倚在床上的铁生含糊不清地喊：“邮递员来了，是满仓、小涛，来信了吧！”

铁嫂抬头向门外望去，果然见邮递员正大踏步地向自家屋里走来，手里显然捏着封信。

铁嫂接过信，习惯性地向信封右下角望去，可那里空空的，没有反应点寄信人的信息。“会是谁呢？”铁嫂奇怪地嘟囔着，撕开信封，打开信纸，刚刚看了两行，突然喜极而泣地跑进里屋冲着正等着消息的铁生喊：“老头子，真的是小涛写来的，真的！”

原来，小涛被巧珍解救后，就跟着巧珍在矿区住了下来。

脱离了魔窟，又有了巧珍的照顾和巧巧的陪伴，小涛那因为饱受折磨而蜡黄的脸变得红润起来，整个人也快乐了许。

原本,巧珍只计划让小涛在这儿住阵子,心情好些后,便想办法让他回到牛村去。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半个月后,当巧珍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小涛时,没想到小涛的头却摇得像拨浪鼓。“不,我不想再回牛村了,我只想与您和巧巧生活在起。”他先是低头嗫嚅着,声音低得像蚊鸣,像害怕巧珍拒绝似的,可说完后,又把头抬得高高的，脸期待地望向巧珍。

“为什么？”巧珍奇怪地问。

“因为家里没有妈妈。”小涛的眼圈红，“巧珍阿姨，我想要妈妈，我以后可不可以叫你巧珍妈妈？”

小涛的句话牵出了巧珍满眼泪花。自从把小涛领回来后,她从小涛口中也得知了家里的些消息,得知了母亲谢三娘的离世和儿子宽宽的苏醒,所以这些日子来,她直处在悲喜参半、感慨万千的心境之中,尤其是每每看到小涛时,她就感觉命运就像和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让她远离了个儿子,却又得到了个儿子。她有时甚至想,既然宽宽已经有那么人疼爱,那么自已就来疼爱小涛吧,也算是对小涛的母亲秀秀的种赎罪吧!可碍于小涛心里直视她为仇人,才没敢过分奢望。如今,望着小涛充满渴望的目光，她才觉得自己和小涛真的是“母子连心”了,她不禁喜极而泣,连声回答:“好呵,小涛,只要你愿意,阿姨愿意做你辈子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