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年擎着板砖恶狠狠开口说:「来啊!来啊。老子死之前非拉足了垫背不可!」
乡民们楞住了,只当城里的学生好欺负,谁知道竟来了这么个东西,时间谁都没敢动。
于是再由小史出马,花半个小时解释隋代的皇帝不姓隋而姓杨,再花半个小时解释唐代的姓李,宋代的姓赵,元代的我也说不清,都叫什么甘麻剌答麻刺八刺……
这种情况下老头只能去乡里哭诉,哭完了乡党委书记出了个馊主意,说是让乡文化在村里打谷场上架荧幕放电影,电影开始村民就不看挖墓了。
事实证明电影好看,挖墓也好看,考占队除了忍受人声嘈杂外还得忍受高音喇叭。
先是李向阳同志手持双枪威风凛凛:然后是二妹子捻着大辫子唱九九艳阳天;后来连《列宁在1918》都拿来放了。这片子是长春电影制片厂译制的,所以列宁同志和他忠诚的警卫员瓦西里同志以及红军战士们,说话都带东北口音。
夏明若学得惟妙惟肖,趴在工地边上说:「面包会有的,切都会有的。」
正巧当时在去除表层浮土,老头又在明清地层上发现个盗洞,气得咬牙切齿说:「会有的!该有的都会有的!」
夏明若捂着嘴偷笑,拿着毛刷小铲乖乖巧巧去收集封土里夹杂的陶片,竟然还清理到枚毛主席像章,后来送给刘狗剩了。
豹子问:「啥叫地层啊?」
旁人异口同声说:「专家解释。」
专家正埋头填发掘记录表:地点、代号、海拔、面积……
于是便说,「明若解释。」
夏别信高兴问:「真让我说?」
专家想了想说:「算了,豹子,还是等我有空我来给你讲吧。」
又过了天,传来个好消息说明清代的那个盗洞并没有打到底,在地下两米处就消失了。
又传来个坏消息说铁锹打不进去了,挖到石头了,用探铲勘测,都是宽米、长两米以上的巨型条石,足足有三四根,并排堵在墓口上。
盗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消失的。
考古手记(出书)+番外(下)
第十章
「考古队守则。」老头说:「第条。」
底下人席地面坐,拖着长声回答:「遵守纪律服从领导严格保守国家秘密」
「第二条。」
「积极负责、忠诚老实吃苦耐劳、克服田难完成任务」
第三,依靠地方,搞好关系,积极宣传党的文物政策法令,第四,互相帮助,虚心学习,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绍五,注意安全、保证健康;第六,谨慎使用仪器,节约消耗品。
第七是不成文却约定俗成的条:绝对不允许搞私人收藏。
「行,都知道哈,」老头说:「那么大家看电影去吧。」
「噢~~~」年轻人们哄而散。
《地道战》的音乐响起来,刘狗剩抢占第排守着张三条腿长板凳翘首以盼。夏明若灵活地挤进人群坐上去。
今天考古队休息。
条石上的封土已经被去除,但十来吨重的巨石单凭人力是拿下上来的,得靠起重机。本地的文物部门便从洛阳建筑工地上借了台,但由于路况不好,估计明天晚些时候才能到。
刘狗剩诉苦:「哥,你可得表扬我,我为了守位子吃了大苦头了。」
「有数有数,」夏明若笑嘻嘻说:「我带你上北京玩去。」
刘狗剩说:「天安门!」
夏明若说:「行~~~~」
楚海洋摇着大蒲扇来了,左右看看问:「我坐哪儿?」
夏明若连忙推他:「没你坐的,你回去睡觉。」
楚海洋便拉他起来,然后自己屁股坐下去。
夏明若嗷嗽叫,手脚并用对楚海洋又是推又是拽,后排的村民喊起来:「挡住了!挡住了!前头人不要乱动嘛!」
楚海洋吐吐舌头,拉夏明若坐在自己大腿上,用手圈着。
夏明若问:「热不热啊?」
楚海洋便吩咐刘狗剩:「打扇。」
刘狗剩双手开弓哗哗哗摇扇子,边摇边谄笑:「太君凉快?」
姓楚的太君美人在怀,抖着腿说:「哟西」
这时候不解风情的家伙出现了,大胡子周队长在人群后头,两手拢在嘴边喊:「楚海洋!海洋!」
打谷场上全体人员齐刷刷回头:「嘘」
楚海洋只能起来走出去,夏明若奸笑地对着他的背影摇扇子,脸小人得志。
电影散场楚海洋也没有回来。
夏明若冲了个凉水澡回宿舍睡觉,睡到半夜,觉得没人压着真不踏实,便披了件衣服往工地跑。
山村里的月光像水般明净,凉风带着树木的清香,呼呼吹过连绵的西瓜地。月亮下去,升起满天星斗,夏明若沿着田埂慢慢走着,听到两只军犬远远地又在叫唤。
他路过池塘,发现里面开满了荷花,花辦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银光。
这人时兴起就趴在荷塘边探出身子去够,够不着就探出点,再够不着就再探出点,紧要关头,被突然跳起的青蛙吓了跳,扑通声栽进了池子。
发掘工地灯火通明,楚海洋陪着老头和队长蹲在条石上不知研究些什么,老头嘀嘀咕咕说话,楚海洋用小钢尺量来量去,然后低头记录画图。
墓葬的结构已经确定了,长方型竖井土坑墓,近地表处长10。15米、宽8。2米;平均每二十公分个夯土层,夯窝直径十公分——在附近还找到根用来夯土的粗木头其余的切则都要等挖开了才知道。
老头说:「石头不要紧,渗水了才麻烦。」
「不会。」队长摆摆手:「五十年代洛阳的地下水位大约是,现在是二十米的深井也不出水。」
楚海洋说:「那也没几年,这墓可在十米以下啊。」
「那给你们说个难以解释的现象吧,」周队长说:「十米是平均数,这带地势特别低,据村里老人讲,水位下降前的灌溉井只需要打八九米,当然现在需要打到十五米以下。但这儿有条数十米宽、三公毕长的南北向狭长地质带,别说十五米,就是五十五米也出不了水,而太子墓偏偏就坐落在这条地质带上。」
「咦?!」老头起来比划:「就这条轴线?」
周队长点头:「哎。」
老头啧啧有声:「奇了,奇了怪了……」
楚海洋问:「什么?」
老先生说:「解放前,我在野外考察时遇见过几个替人寻找阴宅的风水先生,说他有道理吧,他那套说辞真是玄而又玄;说他是传播迷信蛊惑人心吧,偏偏他点到的『穴』不关事从地形地质、水文土壤,还是从小环境小气候,都十分适合埋葬。」
老先生摇摇头:「解释不了。奇了……」
他摊手:「解释不了就不解释,我们继续搞我们的科学。」
楚海洋微笑起来。
老头说:「海洋,你先回去睡吧。」
楚海洋说:「我陪陪你我陪着你。」
「不用,老周陪我就行,我俩是回去也睡不着。你去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晚上有大忙的。」老先生说:「都是我的顶梁柱,哪根都不能断。」
楚海洋还要推辞,老头说走吧走吧,回去看守好夏明若小同志。
楚海洋扑哧笑,跳出了墓坑。
半夜里愈加风凉,树梢上的枝叶哗哗作响,银河像条闪光的云带横亘在天空。
楚海洋走到半,发现田埂上扔了件衣服,而那人光着上身在荷花池子里鼓捣,激起细微的水声。
「干嘛呢?」楚海洋蹲下问。
「摸鞋。」夏明若趟着齐媵深的水止近,抬头可怜巴巴地说:「掉了只。」
「鞋呢?」
夏明若拿眼睛斜他,楚海详大笑,伸手拉他上来。夏明若顺势坐在岸边洗去满脚的泥。
楚海洋赤着脚卷起裤管下水:「大概掉在哪个位置?」
夏明若稀里糊涂指指:「就这儿。这下可好了,我就带了这双鞋,难不成以后天天打赤脚?」
「入乡随俗,」楚海洋说:「刘狗剩小朋友不是也不爱穿鞋。」
夏明若嘿嘿笑说:「别,大不了我抢小史的。」
他浑身湿透在夜风中扎了个冷战,却不肯穿衣服,过了会儿又跳下来,伸长了双手在淤泥里乱摸,越摸越沮丧,叉着腰唉唉唉直叹气。
他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后脖子上,肩背纤瘦,人仿佛官窑里出产的瓷器,细白、莹润、触手冰凉。
楚海洋就在他身后,弯腰轻轻吻在他的颈窝里。
夏明若吓了跳回头。
楚海洋说:「蚊子。」
夏明若说:「哦。」
楚海洋说:「还有只。」
夏明若猫着腰哧溜蹿回岸上去了。
楚海洋问:「鞋子不要了?」
夏明若扭脸看别处:「你找吧。」
楚海洋走到岸边,笑嘻嘻看他,夏明若便要逃:「快去找。」
楚海洋压住他的膝盖,嘴角噙着笑意。
夏明若埋头嗡声说:「不找了,回去吧,穿小史的。」
他扭动着要挣脱,楚海洋把拉住他的脚踝:「怎么突然脸皮变薄了?」
夏明若奋力蹬腿,跳起来就跑,楚海洋赶忙爬上岸,拎起衣服鞋子跟着追,追上了环腰把那人抱起来:「跑什么!想踩钉子?!」
夏明若低着头。
楚海洋穿鞋,背起他走路:「明若?真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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