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陈晃面不改色地说:“您不需要这样作践自己。”
“这叫作践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这么聪明,教教陆临山作践是什么意思,嗯?”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季南渊的眼神疲惫,看着陆夏天问,“你怎么来了?”
陆夏天知道这门开了基本上就是能进的意思,她看陈晃的样子很是不爽,故意说:“找季大少爷睡觉,但是有条狗不让。”
陈晃并没有让开身位,但是侧身低着头,“少爷。”
“你让她进来吧,”季南渊抬眼看了下摄像头,“她没关系。”
陈晃点了下头,站开了两米。
陆夏天进了门,把包随手往椅子上一丢,“季总?少爷?”
季南渊回到工作桌旁,“他跟着我,自然是要听我的。”
“那也是你爸安排的人,你就这么相信他?”
“嗯,我挑的,”季南渊抬起头,“你没这么找过我,什么事?”
“罗胥禾不敢对你跪下认错,”陆夏天走到他正对面,双手撑着桌边微微俯身,“吴非不跟他玩了。”
季南渊没说话,只是收回了视线到电脑上。
陆夏天收了手,侧坐到桌子上,“你没什么想问的?”
“没有。”
“不会吧,季南渊,你转性了?”陆夏天撑着半只手弯腰去看电脑桌面,上面干干净净的,真的只开了邮箱和Adobe而已。
季南渊把手从键盘上移下来,搭在皮椅扶手上说:“只是这个的话,陈晃拦你是应该的。”
“冷血无情,”陆夏天从桌子上跳下来,“你就不好奇罗胥禾对她说了什么?她怎么样?”等了半天没回复,她转过头去,看见季南渊神色如常,猜不透他是不是真的不感兴趣了。陆夏天不爱揣测人心,嫌耗脑细胞,捡起包就往门口走,嘀咕道:“你这么放养,吴非要是爱上别人了怎么办?算了,也不关我事!”
扭下门把手,在和陈晃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陆夏天听到季南渊淡淡地说:“杀了就行。”
陈晃因为多年部队训练的经历,听力和视力都很好,房外的光线强,也可能是恐惧,他看见这个漂亮女人的瞳孔猛地缩小了。
陆夏天自认不傻,但是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季南渊很陌生,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他,“你要杀了谁?”
季南渊看着她,“你说呢。”不是问句。
陆夏天似乎永远都比季南渊慢,不单指某一个方面。在她认为自己很酷的时候,季南渊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自己一点儿也不酷。当她以为自己满不在乎就没人能伤害的时候,季南渊的存在总是能戳破她的逞强。陆夏天跌跌撞撞走在自己的路上,以为有人和她一样可怜,她请他来,想要展示给他看正确的生存方法。但是显然,季南渊并不需要。她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孤身一人,嗫嚅道:“你疯了。”
“我只是想明白了,”季南渊理了理袖扣,“让一个人消失是很简单的事情,她是我的就行。”
“你就不怕她知道?”陆夏天回头,望向不远处的他。
“怕啊,”季南渊笑了,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但是她会原谅我的。”
陈晃看着陆夏天离开的背影有些踉跄,收回了视线。刚才两人开着门旁若无人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跟着季南渊这么多年,他对经常出现的人名并不陌生。其实吴非的出现率不高,但是只要是季南渊比较“亲近”的友人,就一定会提到。
这个名字说实话没有太多的性别象征,陈晃也曾以为吴非是个在少爷心里地位很高的同性挚友,不过后来一段时间,在陆睿的长期往来中,他总算知道了吴非是谁,也知道了她对季南渊来说不仅仅是地位很高而已。
即使生杀大权并不握在陈晃手里,但他经历、执行过太多的生命消亡,季南渊的发言对他心里产生不了波澜。
习以为常了,这种对生命的蔑视。从小在耳濡目染的栽培下,他也下得了手。
工作结束后,前往车库的路上,季南渊忽然出声问道:“你觉得我疯了吗?”
虽然周围有五个人,陈晃知道季南渊问的是自己,他低声答道:“不觉得。”
“她为什么总是很意外?”
“陆小姐并不了解少爷。”
季南渊似乎是赞同了这个回答,拿出手机翻着消息,有些不经意地说:“那到时候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陈晃打开了车门。
“你知道要杀谁吗?”季南渊并没有上车的动作。
“除了吴小姐之外的。”
“咦,”季南渊挑眉,“你居然知道。”他理了理衣领,五官凌厉被光线投射折出阴影盖住了眼下的痣,看起来非常不近人情。
陈晃神色如常地关上了车门,仿佛对话并不涉及杀人,只是云淡风轻的闲谈。他并不觉得自己能理解季南渊,之所以能答出正确答案,只是因为跟了他太多年。他们的思维不能用一把大众道德标准的尺来比对,因为他们的身份就不受限于如此,那些规章制度只适用于约束普罗大众。
其实没有什么公不公平,因为他们身居高位,付出的牺牲也大得多。
至于吴非,他没见过,更不提了解。陈晃只知道季南渊这些年抛掉的睡眠与“正常生活”就是为了尽早可以立足,等到他与自己父亲有“平等”对话权的那一天,她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所以说到现在为止,甚至很远的将来,陈晃可能都无法理解为什么。
不该有交集的人为什么会有交集,不应当相爱的人为什么会相爱。
陈晃不信教,只是很多年前偶然在教堂外听过布道,当时他没有听完就跟着部队离开了,现在想来也许能解释一二。
没记错的话,神父说:只当这是神的种子,爱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