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寒琛言语不多,进门后冲三人分别点点头:“义父,陆司令,九爷。”
“陆司令既这般说了,你就坐罢。”
杜春秋开口后,他这才坐到月桌下首面北的位置。
“今日我让他过来,正是想令他把这些日子查出来的东西与您二位通个气,也好解除我们之间的误会。”
陆免成和傅九思都没吭声,前者叼着烟仿若神思全在唇齿间那一点儿上,后者则正全神贯注地消灭一碗五谷海参羹。
毕寒琛不为外界所扰,如同一只毫无感情的留声机:“二月廿七,常生出现在本馆码头与人接头,对方是一个名叫李四童的灰子。常生向其询问关于枪支来源的问题,其人因能力有限,未能给予帮助。”
“经过审讯,李四童招供入馆前曾在大丰纱厂做工,与常生相识于该厂下属的工人夜校。”
“哦?”
听到这儿,陆免成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工人夜校?”傅九思皱了皱眉。
杜春秋看向傅九思:“九哥儿不关心实事,恐怕还不知道这工人夜校如今正戳汪院长的肺管子,年初光是上海就起缴了七八个工厂,连工人带上课的老师都给下了狱。”
“你是说……”傅九思察觉到那言下之意,心头一颤。
陆免成却镇定得多:“杜四爷的意思是,我陆某人作为汪院长的一杆枪,不幸成了北边的眼中钉?”
杜春秋压低声音:“想必陆司令也知道现今上头亲英美派和亲日派两边不和,为了腾出手来夺权,都把北边当成桥头堡——谁早一步攻下谁就占了先机。”
这番分析倒也没错,别的不说,那常生当初受刑时的一嘴高贞论调还真有点儿那帮人的意思。
傅九思突然想到什么,不解道:“那安富民呢?他头一个丧命,难道也跟北边有关系?”
毕寒琛一双冷冰冰的死鱼眼转过来:“那群人被打得灰头土脸满中国乱窜,这其中安富民可没少在议会里使岔子。”
这人的圆滑不体现在曲意逢迎上,然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却是不必他爹亲自教,否则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陆傅二人都对姓安的无甚好感,听他这般解释,倒也不曾当面质疑。
这整件事乍看脉络清晰,然而深究下去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似乎随便一根线头都能扯出一副图景来,而真相却在这一副副图景中愈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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