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峰持之以恒告了两年多,怎会轻易放手?”
龙忠峻胸有成竹道:“一方面晓以之理,明确告诉他卢人南那座靠山不在了,新市委书记、市长打算还刘海清白,大势所趋;另一方面动之以利,他闹来闹去不就不服气待遇问题吗?劝说刘毕然拉下脸返聘祝峰为副总,再不济补发两年多来的工资奖金权当补偿,给高点都无妨花钱消灾嘛。有钱拿还闹什么?”
白钰露出微笑,满意地说:“龙主任想得很细,我再补充两点。让刘玥玥到省城权威医院做亲子鉴定,证明她确为刘毕然的亲生女儿,如果两次婚庆录像里能挖到她在婚礼现场叫刘毕然‘爸爸’更好,这样赠送别墅就不是问题。至于国有资产流失,祝峰不单要主动撤掉举报还要写情况说明,然后县国资委证明‘情况属实’,基本可以从程序方面扫除障碍。”
龙忠峻略一迟疑:“祝峰、刘毕然那两位我都可以私下出面,千萍县国资委……”
“那个交给崔月琴,我不信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白钰轻描淡写道。
与猜想的一样,巡视考核组离开前一天晚上,黄沧海将白钰请到办公室和颜悦色道:
“田部长已经确定明天上午跟班子成员交换情况,我想,第一天拦路上访的事儿肯定要做说明,有头有尾嘛。刘海案……白市长怎么看?”
白钰道:“听说举报人祝峰已跟刘海家人达成谅解,刘玥玥也出具亲子鉴定证明与刘毕然是父女关系,我想市委应该尽最大善意保护干部……刘海同志可是西南10大改革探索先进人物,多次受到骆嘉斯书记、岳峙省长褒奖的。”
黄沧海慢腾腾道:“荣誉只能代表过去,经济问题始终是污点啊,上午罗书记送来千萍县国资委关于改制不存在国有资产流失的证明,早干什么去了?案子本身进程就证明当时相关市领导态度很奇怪!”
领导就是领导,虽然没象白钰这样盘根究底一路子追查下去,却能一眼看透其中的猫腻。
能在省·委中枢机关历练多年获数位省·委书记青睐,水平不是盖的。
白钰笑道:“是啊乍接触案情我也想不通,不过时隔两年省领导、市领导都换了,秘密将被湮没,只须举报者偃旗息鼓也无妨——当初若下决心处理,市纪委根本顶不住。”
黄沧海也笑,指指对方道:“白市长反过来理解此案角度倒很新颖,也对,拖到**正是和平解决的时机。我掂量过,别墅拎不上台面,一家濒临倒闭、净资产为负数的建筑公司硬说国有资产流失,把县委书记拉下马,到头来账到算到咱俩头上,不能背锅,不能背锅。”
“坚决不背,”白钰愉快地与他达成一致,然后又问,“出来后怎么安置?好歹也是前县委书记啊。”
“要缓缓,”黄沧海深思熟虑地说,“此案常委会不过问了,由市纪委直接办理相关手续,没说违规违纪问题但也没说清白无暇,人家举报的两桩事起码刘海做得都有瑕疵,对吧?先回去休养段时间,以后想出来工作再讨论,白市长觉得呢?”
与白钰的想法略有不同,但市委书记话已出口不便反驳,遂点点头道:“对,低调点好,之前他就吃亏在过于张扬。”
从“点”上出来那天,事先没人知道,有辆车先把刘海送到郊区一家快捷酒店里,龙忠峻现身与他握手。
“辛苦了,”龙忠峻笑容如沐春风,“听说在里面血压血脂都正常了,也是好事呀。”
刘海不胜唏嘘,良久道:“多谢龙主任……也承蒙市纪委关照,起码‘点’里的日子远比传说中好些。过了风头,我想当面感谢白市长,以及很多帮助过我的好人。”
龙忠峻道:“前提是你就是好人,不然哪个敢帮?休养段时间吧,后面有什么想法随时跟我交流。”
“没想法没想法,不敢有想法,”刘海苦笑道,“我就是想法太多出的事,如果还呆在企业不知多快活。”
“那样的话,岂不辜负那些为你奔走的热心人?”龙忠峻问道,然后拍拍他的肩,“不着急,回去多想想,白市长说你天生闲不住——你的性格注定不会安心在企业享福,也注定不会被挫折击倒。等你的消息。”
“白市长……”
刘海喃喃道,紧接着那辆车又把他送回位于市区的居民小区家中。两年了,妻子为躲开邻居指指点点,索性带孩子住回娘家。
家里满地灰尘,热水瓶空的,冰箱空的,阳台上花草都已经枯死。刘海迈着沉重的步伐一个个房间走了一遍,陡地蹲在客厅,双手捂脸发出呜咽声,眼泪从指缝间渗出来滴到地板上,一滴,两滴,三滴……
逐渐汇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