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汉城轻叹口气,道:“当然以官方报导为准,老实说虽然在吴伯身边工作了两年多时间,他究竟干了些什么坏事我们确实都不知情。再说市长,十五年来湎泷历任七位市长,比市委书记还多!只有吴伯顺利渡过三年任期提拔市委书记,其他六位市长或贬黜或外放或坐冷板凳,总之还能保留正厅待遇平安落地就谢天谢地了。”
斟酌片刻,白钰郑重道:“汉城一见面就告诉我十五年来市委书记和市长的悲惨命运,是想说明什么问题?”
岳汉城深深呼吸,道:“首先我要申明,我绝对不是第一时间冲到您这儿奉承讨好指望个人前途问题;其次我代表着——我敢在白书记面前这么说,无数位对湎泷命运饱含忧愁的党员干部!我们既担心白书记不清楚湎泷官场的复杂性,还没施展抱负就被阴险小人绊倒,又害怕湎泷崛起的希望在无休止内耗和折腾中消耗殆尽!最后为表明诚意,我想透露一个消息,请白书记千万不要泄露明天上午的高铁班次!”
“为什么?”白钰饶有兴趣问道,“要给我来个下马威?”
“白书记一语中的!”岳汉城道,“据可靠情况有人连夜发动上访户到高铁站集合,白书记一旦出现就会被团团围住面对各种诉求,届时恐怕还有多个角度实况拍摄,您稍有惊慌失措或不妥当言行便将传播到网上,后果”
“噢——”
白钰倒吸口凉气。
不管岳汉城什么来路,也不管他是否有种种想法,能提供这么重要的消息就不枉今晚在房间里接待。
岳汉城接着说:“从湎泷到暨南的水都很深,内地来的干部十有八九水土不服,就算意志坚强地挺下来最终结果都不如人意。我们广大干部群众衷心希望白书记披荆斩棘,为湎泷带来美好的明天!”
“如果改革,阻力来自哪里?”白钰直截了当问。
岳汉城神情悲壮地说:“下面我所说的都出自一位16年党龄的肺腑之言,我不敢保证每句话都准确无误,但至少说出全市广大干部群众的心声!我也不敢要求白书记相信我所说的每句话,但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一切!”
白钰微笑着摆摆手:“汉城别太拘谨,今晚就是坐一块儿聊聊,不是正式谈话也没有记录,想到什么说什么,天南地北都行。”
立即悟出新任市委书记的意思,岳汉城赶紧端起茶杯咕嘟连喝两大口,擦擦额头细密的汗珠道:
“是,是,我太紧张了白书记对大致情况已做过了解,知道湎泷是内地非常少的没有县城的地级市,辖内三个区外加港口”
白钰颌首道:“湎泷是在湎口港和泷口港两个港口基础上逐渐形成的城市,上世纪绝大多数时间港口管委会由邻居基杜市代管,后来才独立设市,对吧?”
岳汉城道:“港口管委会第七任主任叫屠贸江;第八任主任屠宗实;目前是第九任主任,屠郑雄。”
白钰正准备喝茶,听到这儿不由停住,诧异地说:“都姓屠,难道他们之间”
“屠郑雄的父亲叫屠宗实,爷爷屠贸江!”岳汉城一字一顿道。
重重将茶杯一搁,白钰道:“爷孙三代掌管湎泷港,堂堂人才辈出的大暨南竟找不到别的人选?!”
“有位老领导说过,湎泷没屠家的人镇着不行。”
“哪位老领导?”
岳汉城含蓄一笑:“开国那批人当中的,是少有的没在京都落地生根的大家族,这么说白书记应该想起来了吧?”
白钰心里剧震!
岳汉城暗示的这位可谓了不起的元老级首长,当年跟于老爷子、白老爷子、樊老爷子等并驾齐驱,叱咤疆场的风云人物!
虽说几十年前都已驾鹤西去,但家族势力雄厚广茂、家族子弟遍地开花,始终是大概念的岭南区域一柱擎天的正治势力。
记得上大学时,有回于云复与方晟闲聊中提到这位元老级人物钦佩万分,说他没象其他元老一样扎堆到京都而是另具蹊跷,完美地避开后来各种权力斗争和算计,各大家族身不由己斗得遍体鳞伤;他的家族独善其身并最大限度保存实力,到后面反而成为各方竭力拉拢、结盟对象,至今仍保持无予伦比的影响力、控制力。
有这样的家族做靠山,屠家爷孙三代执掌湎泷港倒也在情理之中。若换以前老首长在世时,暨南省主要领导人选都得事先征求其意见,握有举足轻重的一票否决权。
“港口管委会主任一直位列市委常委?”白钰已经查到屠郑雄在班子里排名第四,名义上列书记、两位副书记之后。
岳汉城道:“有个说法是,无论级别还是实际权力,管委会主任才算真正的湎泷市委书记。湎泷港是省级港口,从上世纪起管委会主任始终享受副省级待遇,因此严格较起真来屠郑雄排名应该在您之前”
市委书记排名低于市***成员,这这这,这真是白钰从正以来遇到的最冷的正治笑话!
却又是无法回避的正治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