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衣衫都熏上佛香,便是他, 都再也察觉不出丝毫的苦涩。
他轻轻地垂头, 缓缓地抬起笔。
待到了早膳时间,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杨三上前开门,便看见了送来清粥的小僧。
杨三一边道了谢,一边在小僧走远之后,缓缓关上门。
待望向里面正执笔写着什么的殷予怀时,放下了手中的清粥。
殷予怀听见了动静,待到杨三正准备走过来时,轻声问道:“已经到了晨时了吗?”说着,他缓缓望向窗外,恍惚间像是看见了一颗桃树。
杨三一遍点头,一边将清粥端上去:“外面的雨还未停,今日应当是下不了山了。寺中早膳只有清粥,殿下不若先用膳了再做其他的事情。”
殷予怀对着杨山端上来的清粥,其实没有什么口腹之欲。
但是就像他不再拒绝那一碗碗药一般,对这样一碗清粥,他也没有再拒绝的意思。
“那放下吧。”
看着杨三松了一口气,殷予怀轻轻笑笑,像是突然生了兴趣,他轻声问道:“杨三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杨三原本正在布膳,闻言怔了怔,随后摇头:“回殿下,杨三家中,无人了。”
殷予怀轻声“嗯”了一声,杨三放下了清粥,将那些不曾对任何人讲述的过往,在这个满是佛香的房间,静静地说出来。
“儿时家乡遇了饥荒,一路逃到了汴京,恰巧遇见宫中招人。那时其实不知道究竟招的什么人,只是为了不饿死,便去了。再后来,奴便到了宫中,寻了个师父。师父从前是管理御花园的,擅长些花草树木,杨三也就随着学了些皮毛本事。后来,就遇见殿下了。”
没有怎么隐瞒,杨三说的很简单。
殷予怀静静听着,最后轻声问道:“那日后,还想回宫吗?”
杨三看着殷予怀,随后沉默了一瞬,最后说道:“不想了,杨三想在殿下身旁。”
殷予怀轻轻怔了一瞬,随后唇边轻轻带了一抹笑。
便是连杨三,都看出来了吗?
也是,杨三是个通透人,他也从来没有瞒过杨三。但凡杨三有心一些,都应该察觉的到了。故而殷予怀只是轻轻摇了头,望着还只有十几来岁的杨三。
“再过些时日,孤身旁便不需要人伺候了。”
杨三手握紧,终于露出了少年人的一面,他不可避免地红了眸,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说出任何一句,都是犯上,说出任何一句,都是放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他不能。
殷予怀缓缓用起了清粥,待到浅浅用完半碗,便实在咽不下去了。
他将汤勺放回木碗之中,望向杨三:“彼时,便别回宫了。幽州也很好,便代替孤,留在幽州吧。临走之前,孤会为你寻个闲暇差事。”像是想到了什么,殷予怀望向窗外那颗桃树:“是孤要谢谢你,那颗树,如若没有你,可能早就死了。能够等到被人伐掉,已经是它的福气。只是可惜,没有能够等来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