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明天告诉她吧。
一种荒唐的苍凉,在殷予怀垂上眼眸的那一刻,缓缓来临。
昏暗的烛火缓缓燃尽,漆黑一片中,殷予怀睁开了双眼。
他仿佛能听见什么一片一片剥落的声音,在他的身体之中,缓缓地,一点点剥落。像是失去了所有能失去的东西,他浑身变得轻盈,仿佛能够漂浮起来。
陷入睡眠的那一刻,殷予怀终于梦见了,在那场大火之后,再也没有梦见过的人。
她捧着一怀桃花,扬着眸,轻笑着向他走来。
他站在台阶之上,缓缓地看着她。
梦的最后,他并没有拥她入怀。
醒来那一刻,殷予怀有些发怔。便是梦,都要如此遗憾吗?又像是习惯了,他轻轻掀开被子,开始简单地收拾自己。
待会便要见到鹂鹂了,便不再计较一个梦了吧。
待到收拾到一半,有些怔住的那一刻,殷予怀苦涩地笑了笑。
还是,挺计较的。
待到书青见到身上一丝病气也无的殷予怀时,拳头微微握紧。
他已经见过了杨三口中的梁小姐,的确同霜鹂有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其他地方,一点都不一样。书青不知道殷予怀为何要因为这样一个人,再次服下那颗药。
当时军医将这两颗药交给他们的时候,便告诉过他们,这种药,虽然用得都是些很难寻到的稀罕药材,但是其效用,只能让病重的人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本质上,这种要是没有办法治疗任何疾病的。
这两颗药,比起说是治愈,不如说是在透支。
用一颗,短一段。
如今殷予怀已经服用了两颗。便是那时,把药交给他们的军医,也没有说过用两颗,会造成什么后果。
但是...其实也没有什么更坏的后果了。
书青不忍再看,这用余下生命透支来的“正常”,他实在不能接受。
殷予怀看着书青走远,便知道了,效果应该还不错。
他望向了院子中那颗桃树。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步到了院子中,到了桃树下。
寻了许久,在背面的树干上,殷予怀寻到了这颗桃树的名字。
他轻轻地怔了一瞬。
之前那颗桃树名为“勿”,这颗桃树名为“错”。
像是冥冥之中自由定数一般,殷予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回到房间时,他提起了笔。
从前他画不出鹂鹂,如今应该是可以了。
但是还未下笔,就放下了笔。
殷予怀眼眸中有了一丝温柔,鹂鹂快来了,应该是来不及了。
若是让鹂鹂看见了他桌上的画,当是要“误会”了。
他不能让鹂鹂误会。
殷予怀抬起自己的手,缓缓地学着那日鹂鹂为他描述的一切。
那儿有一片桃树,到了春天,会有人陪鹂鹂一起,去看漫山遍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