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素摸索着柔软的花瓣,想将它贴在心口抚平胸腔内的震动,但又不得不问:“你真的是金不换里的大夫?”
宋霁点点头。
温素再问道:“那这两只银针是谁刺的?是弥博娅害你?”她的声音发着抖。
“你会出现在这儿,那就是也见过弥博娅了。”他似乎在极力想要逗笑她,声音虽喑哑却语调轻松道:“谁能料到咱们见面还是因为玄蝎这帮人,他们是不是没别的事做?”宋霁说的话也并不能惹人发笑,温素却破涕为笑,苍凉道:“是呀,他们真是没有别的事要干。”
她席地而坐,摩挲杜鹃花柔软的花瓣,望着暗色中师叔的手掌。常年采药的手不会有多细嫩,师叔的手尤其的粗糙,他的手已经先他一步衰老,一切都不是为了他自己,他既然是为了救命治人下山,那么即便不告而别,她也能释怀。师叔原本身体健康强壮,行走在山野之间是为悬壶济世,才把自己拖累成如今的模样。可是重逢后他说第一句话时温素没能认出他便是自个儿的师叔……因此她惴惴不安,心怀愧疚,不敢看他。
“你怎知道金不换的?”宋霁沉声问道。
“我在胶原呆了许久,听闻金不换里有大夫妙手回春,我早应该猜到是你的。”温素瓮声道:“我本该从胶原尽快走去往武林会的。”
“可是你遇见龙女泪,遇见玄蝎,还要护送慕容复的小王爷,因此走不了了。”忽略温素滞住的面孔,宋霁平静道:“我什么都知道却不去帮你,你会不会恨我?”
舌尖发麻,温素恍惚了半晌才道:“我又凭什么恨你,我做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好似在回答他,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她猛地站起身来,身子晃荡两下站稳后便道:“不讲这些了,我们得想个法子出去,有甚么话等出去后我们再说。”
洞穴的空气愈发稀薄,头疼更甚。
温素先行探路,沿着师叔所在之地继续前行,走了约莫几里忽然心中有盆冰水浇下来般凉——她摸到了最初划做记号的凹痕。
回到宋霁身边同他说起时,只见他神色凝重,好似在说:“看来弥博娅是想要我们困死。”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反而低声道:“银针入穴大概也有七个时辰左右,如若穴道还这般封着一两炷香,恐怕不止这双腿都会犹如残废,也会波及全身……如今只能麻烦你了。”宋霁口气不置可否道:“麻烦你将七星诀施在我腿上,说不准能将穴道冲开。”
“若是还有别的办法呢?”温素硬生生将这句心底里的哀叫吞下。现下已经到了她不能推脱的地步,若她迟疑片刻反倒是愧对宋霁信任。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运气轻施七星诀,手中力道如捋清风,必须精细非常才不会伤及他血脉。然而七星诀起势掌风已出,那两根银针还似钟石般坚韧不可摧,不时间温素额头已布满细汗。
“七星诀不会断了我的腿,”宋霁宽慰她道:“你尽管加重力道,莫怕。”
一如当初初入绝情门站在净心阁中,由人引荐从此将要在此地修行习武时,几个师父不苟言笑,唯有师叔和煦温善,微微侧过身来半哄半安慰道:“莫怕莫怕——”
温素眼眶里豆大的泪珠打着转,实在不是她多愁善感,是宋霁一句话说得她心中难过得紧。
七星诀重了半分,又再重半分,直至温素手掌热如烤碳,才见银针有所松动。她眼疾手快,迅速两指一挑将银针瞬时挑出,这才见宋霁将牙咬得吱吱作响。忽而冷哼一声,将嘴唇咬得渗血,双眼亦紧阖仰头倒下。
温素惊恐之中半截身子伏在他胸口前,惊呼一声不住地叫着师叔,却只能听到宋霁像在睡梦中与谁搏斗似地发出气音来,过了好半晌,他心跳才恢复平静,眼睛眯起似有感激的笑意,气若游丝道:“我送你的杜鹃呢?”
不知是哭是笑,浑身上下找了个遍却不曾摸到杜鹃花,“也许是落在探路时”温素想着,嘴里急道:“等等,我去找回来!”说罢便不知所措地顺着原路找着。
终于在回路大概五十步方向找见。
但见杜鹃立在土壤之上,原本枯死的花瓣重获新生似鼓起,花瓣边缘有薄雾缭绕。温素灵光一闪,折返到宋霁身侧,唯恐他元气折损,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在身边,同她一齐去看那朵顽劲的杜鹃。
不禁喜道:“我大概知道该怎样出去了,师叔你看!此地若真是封死的洞穴哪来的沃土叫花起死回生。又怎会有雾气?”宋霁同样显得惊喜,转头同她四目相对接道:“除非这洞穴下别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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