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苍月的裳摆皱起,泽荒掀衣蹲下,轻轻为他捋平衣褶。藏青色衣裳质地柔软,贴身的过分。不是泽荒心细如针,记得他的身量,这本就是他的衣服罢了。
天火将青丘从头到尾烧了个精光,风华寻不到有关涂绥的任何衣饰。一直寄人篱下苍月,却不会被被人抹去存在的痕迹。泽荒领封时,衣物早被左右逢源神官做了顺水人情,打包送给了他。所以苍月的一切旧物,他都完好无损的留存。只是留不住这些物品的主人,到底让他觉得有些物是人非的悲哀。
“是!”苍月漆黑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像是澄澈的河水倒映着的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就像那个难忘的夜晚。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神仙并不是寄居在星星里,他们头顶也是浩瀚的星海,不过他们更接近那些发光的神圣象征。
他和苍月一起悄悄地溜进嫦娥仙子的广寒宫后院,没有惊动宫门口玉石上坐着的三只脚的哑巴金蟾,也没有惊醒守着后院桂园却偷懒不再砍树,倚着巨大金斧打盹的吴刚。他们飞身上了一棵巨大的桂树,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垂着脚,看星星缓缓移动。
泽荒带着新得的桂花酿与苍月共品。苍月与他一起长大,从不在乎与他之间身份的差距,是天庭唯一能与他无话不谈,陪他通宵达旦的好友。
所以他掀开酒封,将那小壶桂花酿递给他先喝时,他毫无防备,也豪不见外的灌了一大口。
酒香四溢,他擦擦嘴,一边将酒壶塞回来,一边口齿不清地对他说:“好酒,好酒,就是劲有点……”
“足”字还来不及脱口,泽荒就感受到肩膀一沉。少年带着醇香酒气的呼吸洒在耳畔,均匀平缓。苍月为人真诚,没有什么戒备,泽荒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吴刚抡着巨斧现身,对着泽荒轻轻颔首,高大的身躯遮住了流转的星光,在月宫落满金桂的土地上,投下一片漆黑的影子。
“殿下,请将他交予我吧。”吴刚开口,声音粗犷洪亮,却没有吵醒靠在他肩刚刚睡着的苍月。
“……”泽荒抬起头,星光寒冽,透过缀满金色细碎桂花的枝桠投到他眼里,衬得他的眸子越发明亮澄澈,空灵如水。
“你们会把他怎么样……”泽荒仰起头,哽了下喉头,无悲无喜地问道。
“殿下放心,他不会死。至于如何处置,陛下自有分寸……”
吴刚不再多言,伸出臂膀。肩上的重量忽然一轻,他低头,苍月已经被吴刚拎着腰带,像个死物般提在手里。发丝发带都凌乱地垂向地面,他看不清他的脸。
“苍月。”泽荒从树上跳下,落地踉跄不稳,想要走过去再看一看他。
“殿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吴刚大斧头一挥,横在他们之间,亦斩断了他的念头。不过两三步的距离,仿佛隔了条银河那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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