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冰棍品种有限,她敷着一根小布丁,一边疼的嘶嘶喘气,盯着梁南,“你能不能别再去了。”
她眼睛不瞎,看见梁南在发消息“找人”,以他的脾气,今天觉得她受了委屈,势必要替自己找回“场子”。祝梨梨却最不想他这样,因为每次梁南发狠的时候,她都会想到梁南远走缅北前和自己的那次见面。
他那时刚从牢里放出来,穿着一件脱了线的旧毛衣,胡子拉碴的,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从前额到耳后还有一道过眼的刀疤,其实他背后有一条更大的,据说是在警校时留下的,那次伤得更重,导致他直接被开除。她拎着煲好的鸡汤去医院看他,还被他连吼带骂,丢杯子摔碗地砸出了病房。
那天梁南蹲在昏黄的路灯底下,行人见他纷纷绕着走。
她从公司的楼上下来,他朝自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
男人身上是烟味、酒气、还有汗液凝固的酸臭气,虽然洗过澡,但依旧能嗅到腐朽的味道,仿佛整个人已经从里面开始烂掉了。
他们走在人烟寥寥的巷子里,临别的时候,他微微张开手臂,她却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梁南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被报纸包裹的长方体。他请她务必收下。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逼着人收钱,那架势搞得像是抢劫。
她在楼道里打开纸包,里面果然是现钞,不过有零有整,共计两万一千二百七十五块。
她从楼道的小窗里望向梁南,婆娑的树影间他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这个人就站在监控照不到的阴影里,走得头也不回。那是他们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后来有人说他去贩毒了,在组织内升的很快,成了国际通缉犯。
也有人说他在搞网络赌博,已经被仇家报复打死了。
还有人说他在帮人洗黑钱,一直活跃在国境线上,还当了蛇头。
……
这样的消息真真假假,传了好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新版本,主角梁南操持的行当千奇百怪,唯一统一的是样样都违法。
梁南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自此音讯全无。
十年后,十四岁躯壳里叁十多岁的祝梨梨抱住十四岁的梁南,补全十年前那个欠他的拥抱。
虽然自十六岁起她几乎没怎么参与过梁南的人生,但她仍旧觉得那个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这种感觉很微妙,每当记忆的闸门大开,她想起他来,心里的某处就像长了一只千足蛊虫,啃咬着里面的血肉,迟早将她变成一具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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