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更严格地要求她。”
“我希望她可以尽早能独挡一面。”
“医人医病医心,我们可以救下很多人,但也有很多时候,我们同样无能为力。”
“我看着她毕业,看着她成为一名住院医师,年轻、旺盛、充满活力,完全不像当年的我。”赵瑾西苦笑了一下,“我很少再有训斥她的机会。如我所愿,她成长的很快。”
她声音低了下来:
“但我被确诊了癌症。”
她嘴角挂着轻轻的笑,似乎在感慨命运的无常和可笑。
“我毕生都在和癌症作斗争,谁料最后仍栽在了这上面。”
“医者不自医,作为病人,我所能做的只能配合治疗。”赵瑾西微叹,“她们帮我召集多科室的主任进行联合会诊,我看见安之也在,她抓着我的手,说一定会想办法把我治好。”
“她没日没夜地翻找文献,跟我商量治疗方案。”
“我很欣慰,她能长成现在这样……很好。”
赵瑾西吸了一口气:“我从未孕育过一个生命。但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长到现在这个样子,而这个过程一直有我的参与,我突然体会了作为母亲的欣慰。”
“但我知道……太晚了。”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三个月都撑不过。”
赵瑾西语气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她惯常平淡冷静的样子。
“所有的尝试、对我这样的尝试,我明知道这些努力是徒劳的。
通常,我这样情况的病人,我会建议保守治疗,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
“痛苦。生病,会让人变得软弱无助。病痛的折磨蚀骨,我时常整夜地睡不着。”
“安之一直陪在我身边,鼓励我,说等我病好了,带我出去周游世界。”
“她说我太古板太无趣,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每一次外出交流,只知道待在医院学习。”
“她说了好多话,我不知道她居然这么唠叨的一面,又不好意思打断她,只能耐着性子听她说。”
赵瑾西说到这儿,轻轻一笑:
“但我不可能好起来了。”
……
徐安之看着病床上的赵瑾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她好像回到了十六岁的那个晚上,她一个人守在手术室门口,窒息的恐惧感彻底淹没了她。
可赵瑾西来了,她站在她的身边,像一棵松柏,她站在那里,自带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赵瑾西穿着白大褂的时候,看起来不苟言笑。严肃的面庞,偶尔才会释放一丝温柔。
她示意她如何手术,如何处理突发状况,灵巧的一双手,很稳,手术完美得像一种艺术。
她将她视作人生追逐的目标。
她心底的土壤渐渐松动,慢慢长出了芽儿。
她开始满心都是她,她开始不自觉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渐渐了解她,越是了解,心中的悸动就愈发无法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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