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之术,向来并不过时。就算是在阴曹地府,亦是如此。
萧石竹要合纵的,就是巨人一族。
并且,之前在青丘狐国攻打巨人时,九幽国只是派出树燕,率军替青丘狐国死守边境,同时出资火器而已。九幽军从未主动与巨人交锋,两国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这也正是阎罗王,当日给萧石竹留下的一条后路。
如今,正好可以用上。
就算阎罗王没有对萧石竹详细说明,如今两鬼也如心有灵犀一般。萧石竹立马就想到了,巨人将会是日后与青丘狐国开战,胜败的关键之一。
“除了青丘狐国再大量调动鬼奴外,北阴朝也在调动鬼奴。”。
跟着萧石竹坐下的林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给萧石竹和鬼母汇报着最新的情况:“北阴朝已经从北地,还有六天洲西部,抽调了七百多万鬼奴,已经在赶往南部地区的路上了。”。
“这是要筑城用的吧?”鬼母随口一问,脑中蹦出的是前几日的另一个情报,北阴朝在六天洲东南沿海构筑防御,一切都是上清童子在主持。
不过这七百多万的数字,还是让鬼母大吃一惊,以至于惊讶之色没有忍住,都浮现在了脸上眉宇间。
这些鬼奴数量庞大,如果加以训练,那将是七百万大军。
两国之间要是没有海疆天险,那对于九幽国来说,这七百万的鬼,无疑是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剑。
鬼母这般想,并不是杞人忧天。
萧石竹很快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当即不加迟疑的给林聪下了个令,“密切关注一下这个上清童子;我会尽快解决东瀛洲的问题,然后你也可以多把精力,放在对付北阴朝和昆仑洲那些北阴朝附属国的身上。”。
萧石竹在千里之外运筹,而隔着茫茫瞑海的六天洲中,一支庞大的鬼奴队伍,正绕过酆都城后开赴忘川河。
渡河之后,一路南下。
浩浩荡荡的队伍,收尾相距十几里路。在山间沿着官道,蜿蜒前行。
一路上,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山风中回响不绝。
这些金属碰撞的声音,来自于这支队伍中那些鬼奴的身上。
每一个鬼奴,身上除了能勉强遮体的破衣烂衫之外,就只剩下手上脚上,套着的冰冷铁镣。
甚至,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以至于每一个鬼奴的脚底,都已经长年累月的摩擦,长出了厚厚的老茧。
阴曹地府的恐怖,很多时候不在于那十八地狱的刑具和刑罚有多么的渗人,反而多有体现在这些鬼奴的身上。
这些鬼多是人魂,被神鬼术的符篆锁着奇经八脉,每天还做着最繁重的工作,被呼来喝去。却终身没有积蓄,没有享受,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还要忍受看守者的鞭子和殴打,甚至是某种欲望的发泄。
而他们的孩子,也会从出生开始就成为鬼奴,永不特赦。孩子的孩子,亦是如此。
虽然萧石竹初到阴曹地府时,也做过一段时间的鬼奴,但他那个鬼奴并没有怎么受罪。躲过了暗杀后的萧石竹,也无非是和天狗们一起,在窗门透风的屋子里,待了一段时间。其他的大多数鬼奴们享受过的待遇,他是没有亲身享受过的。
不过,其他的鬼奴,就没有他那么的‘幸运’了。
比如现在行走在山间的这支鬼奴,其中的每一个鬼就都没有萧石竹那么‘幸运’。
山风下,铁镣的摩擦碰撞声中,咒骂和清脆的鞭子声,时不时的响起。
负责押送鬼奴的,除了原本就是负责看守这些鬼奴的鬼差们外,还有北阴朝的一支精锐玄帝军。
士兵们嫌鬼奴们走得太慢,就和鬼差们一起对鬼奴们呵斥咒骂,同时鞭打鬼奴。
而那些鬼奴们,别说是反抗了,就算身上被抽打得皮开肉绽,可脸上却一点不悦和怨色都看不到。
只能看到他们一脸麻木,服从着鞭子或是水火棍,还有士兵们和鬼差的命令,加快了脚步,继续脚不停步的向南而去。
其中一个瘦小的鬼奴,虽然身上已经满是赤红鞭痕,但他实在没有力气走的太快,脚步依旧缓慢。
身边不远处的一个鬼差见了,又面露怒色,对着这个鬼奴,不耐烦的举起了鞭子。
正当鬼差就要迎风挥出鞭子时,一个眉目间透着英气的年轻人魂鬼将,及时驭兽来到鬼差身边。
眼疾手快的这名小将,在坐骑上一个俯身,一把伸手扼住了鬼差抬起的右手手腕,使得鬼差鞭子,始终举着,没能打下去。
鬼差正要因为这怒气冲冲的一鞭没能打下去而破口大骂,可长了嘴的鬼差,却一句脏话也没有骂得出来。
他看到了扼住他手腕的小将,看到了对方脸上,树荫下点缀上的阴影,立马把要骂出来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鬼奴也是鬼,你们都不要太过分。”。
年轻小将紧接着,沉声着警告了那个鬼差。
别看他年纪轻轻,手上虎口处已有老茧。
可见这小鬼,也不是那种为了镀金,增加履历才到军中历练的门阀子弟,世家公子里的绣花枕头。
鬼差还未应答,一个身穿银甲,高峻魁梧的中年人魂将领,驭兽而来,停在了年轻小将身边,一边给小将递了个眼神,让他松手,一边笑呵呵的对小将说到:“儿子,你不要把这些鬼奴和我们混为一谈,他们是奴,一辈子的奴。你又何必替他们去改变这种不可改变的事实呢?”。
山风拂过,有些诧异的小将,转头看着这个老将,缓缓地松开了手。
小将看到了这个脸上贯穿了两道长疤,而显得面色狰狞的老将,看到了这个自己的老父亲脸上,在这一刻尽是淡漠。
甚至对身边走过的每一个鬼奴,都没有一丝丝的怜悯。
小将顿时诧愕;在他的记忆中,身边此鬼,他的父亲,虽然严厉,虽然脸上因为征战而落下吓人的疤痕,但待人接物,从未有过这般神情。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在这山风中,在晃动的树影下,看到了另一个父亲,一个令他顿觉陌生的鬼。
一时间,小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动了动唇,却一言不发。
老将瞥了一眼小将,顿知儿子心中诧异何在?于是继续和儿子驭兽立在路旁,同样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身前走过的士兵、鬼差和那些浩浩荡荡的鬼奴。
“儿子,他们这些鬼奴,天生就是给朝廷做苦力的。”。
风声一息,老将就直言不讳的对身边儿子说到:“对他们,你没必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让他们绝对的服从,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干活儿就行!”。
话音中,鞭子声还在不断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