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伞落下的阴影将她绝美的面容遮得半隐半现,清晰得只有嫣红的唇角斜挑的弧度,微笑得讥讽而怅然。
她问。
"猫又,你知道海中的漩涡吗。
不详的,将靠近的一切,都卷拖入永寂的,暗无天日的海底,将一切都湮灭于无尽黑暗的,海上的漩涡。"
阴气深重的夜风在这一瞬吹过,她手中华丽非常的扇羽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美人如凝墨未干的眸子时隐时现于扇面后,淡漠如梅上的薄雪说不出情绪。
她说。
"猫又,我是被诅咒的人,我就是漩涡啊。
所以,我不能让他靠近,会绝望,会一点点呼吸不能然后窒息,一点点溺亡在那黑色的海流里的啊。"
猫又不懂。
它也不需要懂,正因为它不懂,所以她才会说。
已经,快三年了啊。
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活泼娇憨,会追着他唤他,等他停下来等她的时候再一头扑入他怀里的少女了。
现在,只剩下淑华宫的开花间尚侍了,她只是一缕没入帝王家,被吞得骨血不剩的芳魂而已,早就学会了,将嬉笑怒骂都藏在那一副笑吟吟的面具之下。
三年之前,她是意气风发的开花间云兮,备受宠爱的贺茂忠行大师的关门弟子,贺茂保宪深爱的未婚妻,开花间家族万千溺爱的小公主。
如果有人那个时候对她说,你是个被诅咒的人,七绝之命,会给你的亲人和朋友带来厄运,她大概会把那人当做神经病给揍一顿,半点都不信。
那是什么时候,一切都突然变了的呢?
是那年,保宪哥哥出门云游后,又一年逢赏樱时,东寺的樱花盛放的花季。
一路樱花开得明媚若云霞,是一片粉黛织锦般花事荼蘼的海洋,着丝质单衣行过的时候,风吹粉雪无数,发间和重重叠叠逦迆坠地的衣间,都会留下许多艳若少女眉梢眼角的红黛般,美好风流的花瓣。
她担心他,于是每日都会为他去东寺祈福,在那一棵离满浓池最近的樱花树上为他挂平安符。
本身就是阴阳师,虽然这个习惯很奇怪,但这是她从小就和母亲养成的,改不过来,也因此经常被贺茂保宪笑,说她喜欢多此一举。
到了第四十六日,八重樱开到最艳最妖娆,已经要盛极而衰的时候了。
她那一日并不忙,于是在树下粉红的落英缤纷间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安安静静地仰首看着快挂了一树的,为他系上的各色平安符,它们在风起的时候会随之摇摇晃晃,像是无声的风铃。
她垫着脚能够够到,能够挂上平安符的树枝,都已经被挂满了,所以,他再不回来的话,都没有地方可以挂了呢。
她好想那个总是一身黑色直衣佩长刀,身形高挺有力如松柏,沉默而内敛的少年,她的心上人。
她想着,以前牵着她的少年已经长成一个英挺的男子了,她也长大了啊。
阳光从整个都是粉色的树梢上落下来,像头顶上有一片浓密而绚丽,就要飘走的粉艳色的云彩,落下一地遐思翩翩的红,就像想他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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