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还能接得上嘛!”季苏缅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
仲磊在急诊楼和门诊楼中间的吸烟处坐着,这一夜兵荒马乱,很累,但当他听到季苏缅诉说内心胆怯的时候,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原来他是这样的人。他想起那个从机场捡回来,小到大都没吃过苦的乖小孩,最初住进来微笑着跟他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小姐姐一定很温柔”,后来又说“住在这儿挺好”,原来都是硬撑着装没事,连晚上不回家交代老方照看一下,都会变成他恐惧的来源,他没办法想象季苏缅在这一年多的深夜里醒来,是什么心情,是渴望入睡又无法入睡,是不断怀疑与不确定的恐怖,是期盼曙光又持续黑暗的恐惧。
他想,反正杏园早晚要拆,也到了要搬家的时候了。
赵芯瑜很快从急诊出来,远远跟他打招呼:“我要去病房了,还得麻烦您照顾一下,医生说等会儿可以先回家,再挂两天水就好了。”
仲磊拦住了她:“你……不多陪他一会儿?我看他挺难过的,咳了一夜。”
赵芯瑜脱口而出:“我陪他没用,得你去陪。”
“嗯?什么意思?”
“呃……就是我赶着上班呐,你看,马上早交班了。”
“哎你等会儿。”仲磊总觉得一个念头哽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很不舒服,他试探性地问:“你跟他,不是在谈恋爱么?”
“大哥你有谱没谱!我认识他十几年了要谈早谈了好么,你放心吧,我就算跟他睡一张床上都不会出什么事!不说了我快迟到了,走了啊!”
这姑娘看来是真的快迟到了,转眼就跑进了住院楼,留仲磊一个人,头顶升腾着对这个世界万般疑惑的烟。“这是什么态度?她对季苏缅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放心?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再次回到杏园一村,季苏缅好像换了种心情,他在昏昏沉沉的病中说出了自己所有的恐惧,但其实还有一句没说出口:只要你在,什么都不怕了。他惊讶于仲磊那句要搬家的承诺,总觉得他不是认真的,毕竟考虑到租金,找不到比这里更低的。找到工作以来,他的银行卡余额以一种很随机的状态变化着,有些时候一阵子居高不下,只进不出,有时候去一趟医院,一秒打回解放前,他对金钱的态度,从没有计划变成了计划到每一天的每一笔支出……他在这样的思绪中又睡着了。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还有些刺眼,他感觉自己应该已经睡到了下午,头还是痛,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刚从水库钓上来的鱼,不大,给小孩煮汤吧。”——是老方的声音。
“昨天给你了一条,你送回来三条,这生意亏本了啊。”仲磊戏谑道。
“他好点了么?怎么吓成这样啊还进医院了。”
“好多了,但还得再去挂两天水。警察那边又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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