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接过来展开抖了两抖,又检视过一遍线头,才递给张君:进东屋换了你这件白衣,往后两件换着穿。
张君接过这件松绿色的蜀锦长衣,以指摩梭着上头的花纹。如玉以为他有不喜,或者怀疑她的用心,实言道:既然你答应了给十两银子,就别食言,我并不是要多占你十两银子的便宜,这衣服并那被子褥子,全算在十两银子里头。
小娘子,你可知这是什么料子,竟就给我做衣服?张君抬头问道。
如玉自幼也曾见过好东西,当然也知这蜀锦珍贵,但这本不是她的东西,表面上是为了十两银子,心底里的想法,却是她自己也搞不懂。她摘下晾衣绳上的围裙环腰系了道:我知道是好东西,所以要搏你那十两银子,衣服拿去穿,银子别忘了给即可。
张君抱着衣服进了东屋,在地上站了片刻,缓缓解了衣带,换上这圆领的袍子,别别扭扭吃着饭。忍到安康进了东屋,将凳子递给屈在水台边洗衣的如玉,他自己亦屈膝虚跪在她对面,伸指在那盆沿上轻轻划着:自我来此,只见你穿件青布褂子。既有好锦,为何不替自己做件衣服?
如玉本埋头洗衣,忽而抬头,与张君盯着自己的眼睛,相隔不过一尺。她脸上那欢喜劲儿还未褪去,鸭蛋似的脸庞,乌油油的鸦鬓,眼中神彩渐渐散去,避开他的眼神:我丈夫才死,怎能穿鲜亮衣服。
那也该留到再嫁的时候,再嫁,总要穿新衣。张君又靠近了一点,指尖几乎触到如玉的手。
我何曾说过要再嫁?如玉已经生气了。
轻轻擦过时,触到她皮肤上那如寒玉似的冰冷,张君心中又是一悸,猛得站起来:你心里有那么个人,只怕早动了嫁娶的心,我说的可对?
这样漂亮的小媳妇儿,怎么可能无人青睐?
送她蜀锦的那个人,只怕早已与她暗通曲款,再嫁,也只是等他回来而已。
如玉以为他猜着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和三妮儿,圆姐儿一般也对他动着不该动的妄想。猛推一把铜盆,扭腰便进了东屋。张君叫她溅了半身的水,呆了半天好没意思,还是叫安康出来替自己洗了那件衣服。
至夜,他盘膝闭眼,在垭口的小屋中坐到入更,这才翻出一套深黑色的夜行衣来换上,出门便是疾步,从如玉家的山窖后绕过去,脚步如同生着风一般的敏捷,对于周遭的地形,也全然熟悉无比,如此一路疾奔下山,在无人的田野上快步疾奔,在短短一个时辰中,便快步疾奔到了渭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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