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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也重新修葺过,但内里格局并一应摆设仍还是当初如玉在时的样子。张君从客厅到卧室,两条腿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屋子里如玉描了半幅的工笔还叫纱帛遮着,季节变幻了一次又一次,床帐仍还是当初那绣着樱桃红杏的串珠帐子。

她走之后,这屋子原封不动,一丝一毫都未产更改过。就连衣服,他的仍只占大柜中小小一方间隔,剩下的地方所放的,仍还全是她的。

屋角还有一处画架,架上摆着她替小丫丫所绘的逗猫图。张君闭眼躺到床上,缓缓舒了胳膊,多少回夜里醒来,那怕他无意识翻个身,她都要轻嗅着跟过来。偎在他的肩头,偎在他的背上。无论白天是欢是恼,是吵架还是生气,从不曾给他隔床的气受过。

她在府中日子过的艰难,却从未在他面前发过牢骚。无论多强大的对手,有她在,夫妻比肩都能战胜。可成亲后的两年时间,夫妻渐行渐远,最终无路可走。

这八个多月中,每每夜里回来,盘腿坐在床上,心急不可奈便要出去跑一圈。老牛反刍一般,将两人相识以来的每一天,每一刻,在一起说过的每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过,想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其实从一开始在陈家村的时候,他就错了。他要挟一个手无寸铁,被世道逼入绝境的弱女子,拿一点微薄的诱饵,要带她入京对抗区氏,对抗母亲童年所给的冷漠和伤害。

若不为她那狭促的机智,在这府中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也许如今只剩一幅黑骨,不知被扔在何处乱葬岗中。一直以来无论出了任何事情,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她会怎么怎么样,她肯定可以忍到他回来,她肯定可以自己处理好一切,他没想过自己是她的丈夫,是丈夫就该为她遮风避雨,保护她免受伤害。

他那自私的出发点,让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坚实的筑基。此时再想起当初于山窖中那番独白,说过的那些话,张君恨不扇自己两个耳光。她是这世间唯一不拿偏眼待他的女人,无论他在陈家村伪装成个君子时,还是在永国府一点点露出自己恶的真面目时,她都以满满的爱包容他,帮助他,陪伴他。

初入永国府那夜,她叫周昭捉着,穿着那件吉服就站在外面置画案的地方,一身鲜亮亮的红衣,金钗玉饰,那略带着羞涩而忐忑的笑,他此生都忘不了。

张君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攥着只簪子几欲戳穿掌心。

那吉服还是周昭的,身为丈夫,他甚至连件婚服都没有能力给她置办。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衣服,她穿的是周昭的旧衣。一次又一次,他总要求她体谅周昭,忍耐过去,却从未想过,她跟周昭一样也是年青鲜活的女人,因为爱他,看他一次次抱过囡囡,也会有伤心痛苦,而那痛苦还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他一路错步步错,磨光了她的耐心,磨光了她的激情,她就那么不爱他了。

一件件往事从眼前掠过,张君就那么冷漠的看着自己,过去的自己,没有任何能力,没有给过如玉任何东西却一味索取的自己。他总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化解她的心结,总觉得她会永远在竹外轩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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