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并没有离开Y城,她扔掉手机,甩掉仇子声后,便漫无目的地坐上一辆公交车,随机到一站再换乘另一辆,这是她从前最喜欢的盲盒游戏。如此辗转反复五六次后,她又沿着一条土路徒步行走,竟意外地到达南城的边陲小镇(池晏的地盘),这也是为什么等人苦寻未果的原因。
她从未想过Y城也会有这样远离城市喧嚣的乡村小镇,依山傍水,一草一木皆保留着原始风貌。虽然因地处偏僻,交通闭塞,难免落魄穷困,但这里的人们却乐观向上,从不因为生计而丧失对生活的热情。
房东太太是个55岁的中年妇女,热情好客,不过几天时间,就与不善言谈的莫离相识。头发银黑相间用一根木簪盘起来插在脑后,脸上是无情岁月留下的苍老痕迹,但五官精致,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候的风姿绰约。
她举手投足间总是透着几分贵气,无论是谈吐还是步态都与寻常的乡野村妇大相径庭;只是她的丈夫确是实打实的村夫,脊背因为繁重农活微微佝偻,皮肤粗糙黝黑,说话也是大嗓门,但为人也十分和善。
莫离不禁对这天差地别的两人的结合产生了好奇。
当她装作不经意询问时,房东太太倒是坦诚地承认了,丝毫没有扭捏。
“小姑娘,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整体病恹恹的,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房东太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事,倒叫莫离无言以对。思忖片刻,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太,两个不应该在一起的人结合,他们,真的有未来吗?”
乡村的夜晚清冷宁静,寥寥几盏路灯便是整个村子的全部灯火。
莫离静静地坐在湖边与房东太太促膝长谈,手中捧着的一盏油灯是少有的明亮,烧得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却未点燃她眼中的那抹光。
房东太太轻笑一声,和煦地说道:“傻孩子,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归根结底‘应该’或者‘不应该’的标准是什么?不过是外界那些庸人为了证明他们眼光的正确而赋予爱情的枷锁罢了。”
“追随自己的心吧。没有人能预判未来,就像没有人能预测股票什么时候会涨到最高点,没有人知道世界末日何时来临一样。当然,更不能用未来去看待现在,没有时光机,没有后悔药。相信自己当下做出的决定就是最好的。”
那一晚,莫离和房东太太聊了很久很久。
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房东太太在讲,莫离默默听着。讲她过去枯燥无味的人生,直到认识她现在的丈夫,困在象牙塔中的公主终于发现原来她所认识的世界多么狭隘多么无趣。于是,她做了人生中第一个离经叛道的选择,和丈夫私奔了。这段不被人看好甚至为人所耻的婚姻却走过了30年,幸福圆满至今天。
晚上,莫离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中满满的都是仇翊。
似乎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他的身影,时远时近,或多或少。
她记得寒冷冬夜中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记得被人群簇拥围困中央时少年冷峻的面孔,唯有目光触及她时寒眸会微不可察地浮上一层暖意和笑意;记得春去秋来的靶场上,他一板一眼纠正自己的动作大汗淋漓的样子……
即使是在她的人生脱轨骤然跌落谷底时,他也从未想过离去。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他,小心翼翼揣测自己心思的他,在自己最卑微无助时叁番两次救她与水火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