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山怕被周围的人看见,特意将碰面地点选在远离住宅区的荒凉街道,又在数小时的等待过程中百无聊赖地散步,往上走了挺长一段。
等郑显文循着定位找过来,他已经腿脚发软地坐在岸边休息。听见来人的声音,用手机的照明功能扫向晃动的黑影,不待看清对方的脸,就开口朝他抱怨:为什么一定要约在这种鬼地方?前面那片危楼还没拆迁重建吗?A市的市政这么多年竟然一点都没有进步。
郑显文发现他其实比郑尽美嘴碎多了。
韩松山在空中挥了下手,不满眼前蚊虫环绕,面对郑显文,却语带笑意地道:你可以去市中心租一套好点房子。如果这次的收购顺利的话,爸爸可以直接给你买一套,以后就不用住在这种脏乱的地方了。
郑显文与他保持着一米半的距离,不将照明灯上抬的话,双方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他觉得这种距离正好,这样他就可以不用掩饰自己冷笑的表情。
他回了一句:我妈就死在这边。
死在家里对吧?韩松山低下头,检查手臂上的蚊子包,漫不经心地道,所以更应该搬了,太不吉利。
郑显文脸色倏地一沉,觉得这句话过于刺耳。
韩松山像一个入室的强盗一样,洗劫了郑尽美的所有,导致她结局凄惨痛苦离世,自己却只用不吉利三个字来总结对方的死亡。
郑显文走进一步,声线低沉地问:你说谁不吉利?
什么?韩松山没听清,瞥了下他的脸,兀自说道,你找我来这里到底是有什么事?我们下次还是约在酒店见面吧。如果你不方便出门,我也可以给你买辆新车。
他因计划的顺利推进感到心情欢畅,人变得慷慨,话也多了起来,只是惯常地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惺惺作态:文文,你该重新开始了,不要颓废,坐牢也是一种磨砺。我觉得你现在成熟了很多,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郑显文表情狰狞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他用光从下方照着自己的脸,温和的,带一点请求的味道说:我在家里给我妈留了一张遗照,你可以去祭拜一下吗?
韩松山冷不丁被他的脸吓了一跳,这种光影下衬托出的笑脸有种诡异的幽森,他定了定神,听懂他的话,又态度轻慢道:我去祭拜她?为什么?
他拉住郑显文的手臂,准备带他一起离开,嘴上还不停地道:你妈那个人吧,一直喜欢跟自己过不去。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她有时候就是有点不正常。毕竟穷惯了,见到人就歇斯底里的。我早觉得她应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不过她的那种生活,清醒也不一定是好事。
郑显文停了下来。
韩松山拽了下拽不动,转过身,正打算同他说,以后不要再提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表情刚做了一半,郑显文的尖刀已经直挺挺地扎进他的胸口。
韩松山的面部表情陡然崩裂,视线一寸寸往下移去,因惊愕瞪大了眼睛,却做不出肢体上的反应。感觉血液在从全身往心脏汇聚,疼痛却慢一步才传递出来,之后便是翻山倒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