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下意识说的那句没有梦见,便是因着她不想再卷入顾长晋的事里。
前世她与他的过往,她早已放下。
就像在地窖里她对他说的那样,他喜没喜欢过她都已经不重要了。
容舒打好水便准备往回走,行了几步,她脚步骤然一顿。
方才顾长晋说,他先去了扬州查舅舅,之后又去了宛平县。九月八日,她在四时苑吃下那杯毒酒时,顾长晋就在宛平县。
宛平县在顺天府辖下,离上京不过两个时辰的车程,承安侯府有一人的庄子就在宛平县。
容舒眼皮重重一跳,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脚下的步伐骤然加快,快到那木屋时,抬眼瞥见倚在门边的那道身影,她的脚步却再次顿住。
只见浓密的树影里,男人长身玉立地立在那,眉眼间好似恢复了从前的沉静,又成了容舒熟悉的那个克己复礼的顾长晋。
容舒心里不知为何竟觉松了口气。
她快步朝他行去,道:顾大人,你在梦里去了宛平县。你可记得,你去的是宛平县的何处?
她离去时说着那是他起了高热说的糊涂话,可如今她问的这话又分明是知晓他做的梦,从来就不仅仅是梦。
顾长晋静静望着她,半晌,温声道:是宛平县的一处庄子,那庄子就在你大伯母名下。
第七十六章
木盆里的溪水轻轻晃荡了一下。
容舒抿了抿唇, 果真是大伯母吗?
那个会在沉茵院给她做好吃的蒸酥酪,让大堂兄陪她堆雪,永远不争不抢、眉眼含笑的大伯母吗?
容舒垂下眼。
今岁的四月, 状元胡同仕子暴动那一日, 阿娘曾经提过一嘴, 说大伯母庄子上的庄头十分不妥,对庄子上的事一问三不知的,一看便知是偷奸耍滑。
如今想想, 不是那庄头偷奸耍滑,而是那人从头到尾就不是庄头。
阿娘心心念念想着替大伯母换个庄头,可大伯母呢?大伯母前世可是眼睁睁看着阿娘被流放的。
思忖间,手上忽然一轻。
顾长晋单手托起她手里的木盆, 另一只手缓缓贴上她脸颊, 用指腹擦去她颊边的水珠,低声道:别担心,许多事还未发生,也还来得及。
他的手指很凉, 指腹带着薄茧, 擦过她脸颊时,有些痒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温柔。
四野寂静, 密林深处飞鸟啼叫的声音将这片小山谷衬得愈发静谧。
容舒嗯了声,轻轻别开脸,往后一退。
乌黑柔软的发从他手背轻轻划过, 指尖的软玉温香也瞬间消散, 顾长晋垂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