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宋明月嗔怪道。
沈妉心一直腻歪到二更才在宋明月的催促下回了青墨院,蔡寻的屋子早已熄灭了灯火。这几日老蔡头儿成日半醉半醒,醒了就喝,醉了就睡。曾头头是道指责陈孤月心怀个屁天下的老蔡头儿也有今日的落魄模样,沈妉心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
按照蔡寻的话来说,赵家王朝也是在他与陈孤月的机缘巧合下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才十几年的光景,若当真覆灭,即便不为天下人,老蔡头儿的心里也委实不好过。宛如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被人掐死在襁褓之中。可赵家王朝一日不覆灭,宋明月便一日不得自由,与之比较起来,沈妉心终归偏袒了后者。她本是异世人,她不在乎这个世道如何,她只在乎她心里的人。说自私也好,冷血也罢,这世上谁人又不是如此?
不论皇宫里如何的天翻地覆,宫墙的外头永远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比起复如初的八百里窑,夜里的鱼龙市集更加人声鼎沸。这天底下无论是哪座城,平头老百姓始终多过富贾权贵,如鱼龙集市这般混迹了各类商贩与黑市的地方,正是夜里消遣的不二去处。
卖泥人的老妪专心的捏着手中的兔子,抬头时瞧见一尺多余长的小摊前站了个人,眉眼格外熟悉。她眨了眨眼,认出了那人,一笑便露出缺了正门的牙,“豆子回来了,来看你娘和弟妹呀?”
立在小摊前把玩手中泥人的青年身着麻衣,脸上的笑容与他的衣衫一样朴质,他点了点头,“听说前些日子来人把我娘和弟妹接走了,您知道送哪儿去了吗?”
“知道知道。”老妪笑眯眯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一面递给那青年,一面道:“那些人说你在宫里做了大官儿,给你娘弟妹接去大宅子里享福呢,这不走前怕我老了忘事儿,还特意给你留了信。”
青年捏着信的手微微一颤,所幸老妪的摊子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他笑了笑将纸小心揣入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摊子上,不等老妪拒绝,先道:“这是应该的,您收着,既然我做了大官就莫要再与我客气。”
青年人走后老妪颤颤巍巍的捧起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呲牙咧嘴的道:“老孙家真是好福气,一个媳妇儿给他守了半辈子的寡,一个儿子入宫当了大官,日后啊铁定要享清福咯。”
老妪刚将那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妥,小摊前又立了一个人。
是个面容古板的年轻姑娘。
“老人家,打听个事儿,老孙家的媳妇儿搬哪儿去了?”那姑娘说着,递了一锭金子过来。
老妪有些惶恐,摆着手不敢收,“不知道啊,倒是有人留了信,可老太婆也不识字,信方才给了老孙家的豆子,才走没多远。”
“往何处去了?”
老妪看着这个姑娘,目光中透着煞气,于是老而弥辣的老妪多留了个心眼,温声问道:“不知姑娘与这孙家的人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