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丢出的石头自然没砸到阮星舒,擦着他身侧飞了过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才停下。
阮星舒也不恼,笑嘻嘻道:你这嗓音配上这造型,总该四十多岁了吧,我叫你一声大爷不为过啊。
那人没好气道:你大爷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阮星舒做了一个吃惊的表情,他撞了下身旁的霁林,小声耳语道:小师弟,他说他不满三十岁,你信吗?
霁林将阮星舒往旁边拨了一下,不让他靠自己这么近。
霁林对靠在墙上的人说:这位大哥,你久居京都,想必对京都的事十分清楚,我们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包子铺的老板娘说此人痴傻多年,说明这人待在京都很久了。
且从他的言行看,此人不仅不傻,应当也非凡俗之人。
只是不知他因何缘由糟践自己至此,不过既然人家愿意,他们也不便说什么。
那人对霁林印象不错,笑道:请教谈不上,小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阮星舒插入到二人中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
日头渐高,暑气将起。
阮星舒,霁林他们寻了护城河边的凉阴处坐着,凉风徐徐拂面而来,带着水汽,很是舒爽。
那人盘腿坐在地上,冲霁林一扬下巴:小公子,你说吧。
霁林也不拐歪抹角,直接道:近来京都可有异常?
那人笑问:何为异常?
阮星舒环着手臂靠在一棵柳树上,他口中叼着一枚柳叶,轻声道:我们一路过来,听说朝廷召官家子弟入王廷,说是要栽培他们,可有此事?
那人嗤笑一声,答:确实有这件事。
阮星舒将口中的柳叶拿出来,疑道:大爷,你笑什么?
叫谁大爷呢,找抽吧你。那人怼了阮星舒一句,这才慢悠悠道:觉得好笑,就笑了。
阮星舒笑眯眯地凑过去:那是我们的问题好笑,还是朝廷的栽培\'二字好笑?
那人很感兴趣的看着阮星舒,片刻后说道: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应当是修行之人,哪家门下的小娃娃,身上奶味还未散尽,就跑京都来了,还打听宫里的事,嫌命长?
阮星舒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九霄云门,阮星舒。
你姓阮?那人道:苍游岛阮氏一族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阮星舒面带笑意,温声道:大概五百年前我们曾是一家。
那人切了一声,说道:我姓傅,傅凡朗。说着转向霁林。
霁林冲他一拱手:九霄云门,霁林。
傅凡朗眼睛一眯:那个季?季节之季
霁林摇头,看着傅凡朗的眼睛道:霁雪初晴之霁。
傅凡朗一怔,霁,是国姓。
眼前的这名少年是皇族之人?
傅凡朗面上看不出什么他头发,胡子糊满脸,想看出来其实也挺困难的。
傅凡朗的目光落在霁林身上,他脑筋转的飞快,很快他的眼底闪过一抹亮色。
想起来了!
五年前,沧澜洲年仅十岁的四皇子被送往紫阳山,多年来都没有音信,今年竟然回来了。
见傅凡朗直勾勾的盯着霁林瞧,阮星舒插/入二人中间道:嘿,这位大哥,你看什么呢,怪渗人的。
傅凡朗回过神来,忽然有些想喝酒,他对阮星舒道:有酒吗?
阮星舒眨眨眼,继而笑道:自然是有的。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拎出一坛酒。
傅凡朗也是修行之人,自然知道阮星舒手里的酒是从储物戒中取出的,并没有表现出惊奇的样子。
傅凡朗接过酒壶,一口气喝了大半,他呼出一大口气,笑道:好酒,爽快!
阮星舒不无得意:自然,这可是用紫阳山的山泉酿造的美酒,滋味自然好。
傅凡朗脏兮兮的手指握着酒壶,他看看阮星舒,又看看霁林,最后对霁林说道:你姓霁。
霁林点头。
他既报出自己的名字,就没有隐瞒身份的打算。
傅凡朗接着道:我虽不喜皇族之人,但看在早饭和酒的份上,也不妨跟你们透露一个消息。
霁林正色道:傅公子请说。
公子傅凡朗笑笑:已许久不曾有人这般称呼我了。
傅凡朗冲阮星舒,霁林勾勾手指:靠过来些。
阮星舒道:这么神秘。但还是依言凑了过去。
傅凡朗的目光从阮星舒,霁林二人脸上扫过,极缓慢的说道:若我所料不差,沈克如今就在宫中。
听完傅凡朗的话,霁林,阮星舒二人脸色微变。
霁林道:傅公子说这话,可有依据。
傅凡朗施施然往后退去,往柳树上一靠,说道:没有,瞎猜的。
这意思摆明了就是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霁林与阮星舒交换了一个眼神,虽说傅凡朗看着落魄,但从他身上的气息看,分明也是身怀修行之人。
他混迹京都多年,应当有自己的门路,而且,他也没必要诓骗他们。
霁林眉头紧锁,这沈克竟如此大胆,竟敢进入宫廷,难道就不怕被恨他之人生啖其肉。
不对。
霁林忽然想到那些被聚集起来的官家子弟,还有被急召入宫的他。
皇帝,不,是沈克想要做什么?
此刻沈克若真在宫中,这个消息却没有传出,京都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是否说明,皇室再次向魔族屈服了?
又或者,沈克已经将皇帝杀了,取而代之?
不,依沈克恶毒的性子,他应该不会这么做,他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欣赏对手的恐惧与绝望。
那么这些进宫的少年,是否就是第一批要牺牲掉的人?
想到此处,霁林忍不住脊背发凉。
阮星舒显然也想到这些,二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傅凡朗满意的看着阮星舒跟霁林变脸,他轻轻摇头,眼底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失望神色。
傅凡朗慢吞吞咽下一口酒,冲阮星舒,霁林摆手道:回吧,从哪来回哪去,永远都不要踏进皇宫一步。
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霁林冲傅凡朗一抱拳:多谢告知。
又看向阮星舒:走吧。
阮星舒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袋碎银放在傅凡朗面前的土地上。
傅凡朗道:做什么?拿走,我只是用这个消息跟你们换些吃的喝的罢了。
阮星舒笑道:包子与酒不足以抵上这么大的消息。
他冲傅凡朗一抱拳:后会有期,下次若是有机会,再来找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