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再一次来到迎风堂听严先生讲她的《燕歌行》。
“却说此时宋建酒已经醒了大半,发觉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身边仆从已经被他在发酒疯时遣散了。宋建心中正有些发怵,忽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他。转头一看,那人竟是他兄长。”
“宋桓一身帝王衮服,竟没有侍从跟随。他看着宋建,叹了口气道:‘明日离开京城,去了封地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跳脱不羁了,须得稳重些,好让母后放心,也让朕放心。’”
“宋建却是冷笑一声,‘陛下这话可说反了。臣越是不稳重,越是闯祸,陛下才越能放心吧。’末了又心生悲凉,想他们兄弟自小一起长大,趣味相投、情谊深厚,谁道竟是走到这个地步。宋桓是他兄长,如今却更是皇帝,皇帝要赶他离开京城,他还能抗旨不成。心灰意冷之下,宋建匆匆行了个礼,转身退下了。”
一众听客听得无比动容,唏嘘声不断。钟情作为作者倒没什么反应,一边听一边嗑瓜子,不时低声跟凌渊点评几句。
“严先生说得真动情。”钟情啧啧称赞,“太有感染力了。”
一出书说完,说书先生下去休息,满楼听客们一边喝茶一边议论刚才那出书。钟情侧耳听了一会儿,听见他们在讨论帝王心术和兄弟情谊哪个能占上风,有说兄长也有苦衷的,也有对弟弟的不着调恨铁不成钢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我这本子能火。”钟情挠了挠头,“是不是有什么我没意识到的,但击中了听客们内心的点?”
凌渊指了指那些听客,对钟情道:“你看这些来听书的人,有很多穿长衫的文人。他们很可能跟我一样挣扎在科场中,追逐一个功名。对他们——也包括我——来说,一旦进入朝堂,权势与性命就任皇上做主了。因此,他们很能共情宋建的遭遇。”
“兄弟情深却被皇权异化,心怀大志却未能一展宏图,这些情节都能打动文人们。”凌渊继续道,“至于那些穿短衫的小贩、匠人,在他们听来,《燕歌行》就是传奇和宫闱秘辛,他们感兴趣,听得也起劲。”
钟情了然地点点头。此时一声笑传来,“这位小公子说得真不错,你看得很准。”
钟情这才发现他们旁边的雅间不知何时坐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她脸上有些岁月痕迹、看着并不年轻,但面容姣好,气度雍容,正透过雅间的窗看着他们。刚才她和凌渊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反而因楼下环境有些嘈杂而提高了声量,想来是入了这位妇人的耳。
妇人对凌渊笑了一下之后,转目望向钟情,“你可是秦公子?”
钟情点头,作了一揖,“夫人安康。”
这位夫人被仆从簇拥,头面、衣裳看起来皆无比华贵,又不惧这样在茶楼里抛头露面,只怕是某个大人物。
“秦小公子。”妇人笑着点头,“我听说《燕歌行》是你写的话本。你身边这位可是你朋友?也是一表人才的。果然都是少年英才。”
“夫人谬赞,不敢当。”凌渊作一揖。他心中已隐隐猜到了此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