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南屏已经等在那里了,就像南弦传过来的消息,前天才回到府里,风尘仆仆地,满脸风霜之色。
他也在打量红叶:依然是内院有等级丫鬟的青缎比甲,大概是今年新做的春衫,崭新缎面镶了石榴红的芽边,玉色百褶裙,鬓边戴一朵石榴红绢花,一朵精致的珠花。
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红叶小心翼翼地,“听南弦说,你去了湖广?”
展南屏点点头,指一指南边方向:“跟着世子爷走的,先是骑马,之后行船,走的时候天还冷着,现在已经穿夹衣了。”
原来的世界里,红叶一个丫鬟老家就在湖广,家里穷,卖到人牙子手里,辗转落到京城。
她便说:“湖广啊?我院里有个姐妹就是湖广的,听她说,那边夏天热得像火炉,冬天又很冷,夏天吃莲藕,有一道叫热干面的菜,放了酱和萝卜干。”
展南屏惊讶地睁大眼睛,一下子放松下来:想不到,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的还不少。
他便双手比划:“这次我们去,休息的时候去尝了热干面,这么大一碗,那边吃什么都要加辣椒。”
又问,“你那个姐妹,在什么地方?”
红叶便答:“武汉东边一个县城,名字我没记住。”
展南屏说“我跟世子爷去过一次武汉,有个叫黄鹤楼的地方,很有名,很多文人写过诗。”
红叶仰着头回忆:“陪二小姐三小姐上课的时候,先生像是说过什么,故人西辞黄鹤楼....我只记得这一句。”
缘分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一个是在外宅行走的武人,一个是伺候太太小姐的丫鬟,见过四次面,恳谈过一次,如今说起话,一个惊喜一个细心,奇迹般的非常合拍。
听他见完这一次的见闻,红叶也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娓娓道来:“我们家的老爷老太太来了京城,第二天就到府里来,见过老太太和世子夫人,吃过晚饭才走。我们家老太太还记得我,赏了我这个。”
她拿出上次得的四个银锞子,献宝似的捧在手心。
展南屏不由自主微微笑,一边叮嘱“收好,莫丢了”,一边也从衣袋取出一个蓝布包,“这次去湖广买的,我们队里大多是成了家的,大周给他媳妇带的,我也顺路买了一个。”
红叶小心翼翼接过来,打开一瞧,是一面红漆绘栀子花梳篦,做工不如太太小姐用的,颜色倒很鲜亮。
“谢谢。”她满脸喜悦,立刻握在手里:“我很喜欢。”
展南屏生平第一次有“给家里人带了东西”的感觉,胸中满满当当,令他陌生而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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