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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五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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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新室代汉后,黄皇室主王嬿就像是守在首阳山上的伯夷叔齐般,轻易不踏出定安馆,又常穿着素服,仿佛在为汉家守孝。寂寞时顶多让宫人放起一只飞鸢,站在地上仰头看着它越飞越高,却永远摆脱不了那根细线。

但地皇二年二月很特殊,她不得不三番五次离开居室,频繁与外面的世界重新建立联系。

先是母后病笃崩逝,后是废太子王临也薨了,一桩桩噩耗如晴天霹雳,将她本已冷却的心都戳得千疮百孔。

如今好容易等母、兄的殡礼办完,一个人却再度让王嬿满怀牵挂。

王嬿得知,她硕果仅存的胞兄,新迁王王安,似乎也有些不妙。

“吾兄出了何事?”王嬿步履焦急,问带路的小黄门。

“禀室主,新迁王自从皇后殡礼回来后,便一直惶惧不安。”

王安本就痴傻,一直由皇后亲自照顾。一个早就哭瞎眼的老皇后,一位整日只知道傻呵呵笑的无害王子,相依为命。毕竟皇帝王莽终日忙着他那些大事,轻易不会踏足椒房。

如今皇后一去,王安便像是失了魂,像个孩子般在地上乱滚大闹要母亲,好容易被礼官和黄门们安抚下来。孝睦皇后殡礼上,王安再度出尽了丑,当着文武百官诸大夫的面,他居然失控哭闹起来,被皇帝板着脸训斥几句后,更是吓得大小便失禁。

今日王嬿来探望王安,还没进门就听到他标志性的高嗓音。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入了室内后,却见身材高大的王安蓬头乱发,穿着一身短打,正在满屋子乱跑。而傅姆、宫女和宦官则端着粥碗和药,跟在他身后追,王安奔逃之际,还将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扔向他们,举着灯烛架子乱挥,砸得仆役们鼻青脸肿。倘若敢叫外面的卫士进来帮忙,则更让王安惶恐惊叫,甚至倒地痉挛。

众人又将王安七十八家抬上榻,急唤来医者诊治,都摇头不止,说新迁王没多少时间了。

而王安醒后,亦只缩着身子在被褥里颤抖,重复着“不要杀我”这句话。

皇帝是不会过来关心这傻儿子的,只有王嬿坐在榻边呼唤道:“兄长,是我。”

王安转过头,见到王嬿,立刻破涕而笑。

“母亲。”

王嬿容貌与其母孝睦王皇后相似,王安却是认错了。

“兄长,我是嬿。”

“母亲!”但王安却不管,张开臂,直接抱住了王嬿,然后嚎嚎大哭起来,像一个迷路许久的孩子。

王嬿小时候极其厌恶这傻子兄长,嫌他蠢笨丑陋,身上永远臭烘烘的。十几岁的人了,动辄一屁股坐到地上哭闹,母亲也偏爱他,不论对错都罚王嬿等人。

可现在她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只抱住兄长,含着泪水。

王安这是天然的狂疾,王嬿却在长大后,见识过人为造成的痴傻。

她丈夫汉平帝驾崩后,王莽做了“摄皇帝”,找来宗室孺子婴,也不册立,竟只立为太子,认王嬿做母亲。不过王嬿那会年纪亦不大,只将他当弟弟带着玩。

三年后新室代汉,孺子婴没了用处,年仅四岁的他遭到软禁,关在昔日大鸿胪府中,常年有卫士看管,还不准奴婢与他说话,王嬿更是不得与之见面。

王嬿只听说,孺子婴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却不识六畜,连话也说不清楚,成了一个和王安差不多的傻子。

至少,孺子婴以为关住他的方寸天地就是世界的全部,还算无忧无虑,已十分幸运。不像王安,只知道母亲、兄长,熟悉的人一个个骤然离去,惶恐不安。

王嬿最终还是没能安抚好兄长,在惊恐失措几个日夜后,新迁王薨,只在临死前握着胞妹的手,算是唯一一点安慰。

而皇帝只在得知消息后,来看了一眼,抚着王安的脸庞叹了口气,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孝睦王皇后一巢五雏,四子一女,如今四子死尽,只剩下王嬿孤零零留在世上。

医者们说,是狂疾和多年落下的疾病害死了王安,朝廷官方对外的宣言亦是如此。

但王嬿却知道,真正吓死王安的凶手是谁。

回定安馆的路上,黄皇室主目光瞥向龙首山顶的王路堂,哪怕又失了一个儿子,皇帝依然在彻夜达旦地处理政务,他不会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皇后、废太子、新迁王的死,都无法动摇王莽的决心。

“是你杀了他,就像杀死伯兄、仲兄、季弟和王宗一样。”

王嬿过去对父亲只是怨,怨他将自己推进宫室的旋涡里,让自己身份如此尴尬。

可现在,却是又怕又恨!

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遭了毒手,又恨他虎毒食子。

王嬿有些明白,母亲临终前糊里糊涂说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已不是吾良人王巨君,巨君绝不会如此绝情。”

“汝等,亦非其子女。”

是啊,年少记忆中,那个和蔼慈祥,说话轻声细语,始终爱护家人的父亲变了。从汉哀帝登基,第一次从巅峰滚落,灰溜溜回到新都就国时起;从他重新大权在握,野心滋长开始。

儿女们,纯粹变成了工具,就像这天下亿万生民般,不过是通往理想道路上的祭品,命如草芥,弃如敝履。

王嬿暗道:“永远怀抱不放的权力,才是他的妻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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