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五伦要动身时,马援却不和他同行。
“我去邺城。”
马援是个喜欢自己拿主意的人:“伯鱼不单需要外力,还得有内应。”
“李焉不是在招纳四方俊杰图谋大事么?”
马援拍了拍自己,笑道:“如今,关中驰名的豪杰马文渊,来投他了!还不速速吐哺相迎?”
……
自河内沿着大河往东行数日,就是东郡(河南濮阳)。
就第五伦所知,这个郡是被王莽上了黑名单的,因为十多年前,王莽居摄准备代汉之前,就是东郡太守翟义掀起了一波反对王莽的大浪潮。
当年翟义联合汉宣帝的曾孙、严乡侯刘信,乘着秋后校兵时,发动郡兵举事,传檄声讨王莽书于各州郡。严厉谴责王莽名为汉公,实为汉贼,说他毒杀汉平帝、骗取摄政尊号、挟天子以令诸侯、蓄谋汉家天下等罪状。
末了还立刘信为天子,另立中央,聚合了十余万人,声势浩大,吓得王莽差点打消了代汉之谋。
不过当时天下皆已厌汉政,翟义的举事雷声大雨点小,被王邑、严尤轻松平定,他本人被分尸示众。倒是那位“天子”刘信不知所踪,或以为死,或以为亡。
事后,王莽似乎觉得东郡太大,于是改制时将其一分为二,东边是“寿良郡”,西边是“治亭郡。为了控制这翟义残党活动的地域,还派遣了自家人来做大尹。
不过看来王大尹治理此地十余年,颇有仁政的成果要保不住了。如果说后队还算安定,第五伦进入治亭后,则发现沿着浑浊的黄河有大批流民,自东向西行进,沿途城邑大门紧闭,犹如敌国。
第五伦也连忙让属下将使者的节杖收起来,生怕暴露身份。毕竟朝廷天使的名声实在太坏,被替天行道的盗贼劫杀、被义愤填膺的流民围殴致死事时有发生,不得不防。
八月初,第五伦抵达治亭郡首府濮阳后,出示光禄大夫符节后,便入得治亭郡府,见到了治亭大尹,王闳(hong)。
王闳字公羡,五十余岁年纪,就第五伦所知,他乃是王家代汉的大功臣:王闳的父亲是“五侯”之一的平阿侯王谭,汉哀帝时打压王氏,连王莽都赶出了京师,倒是王闳得以担任中常侍。
汉哀帝好男色,宠爱董贤,任命他为大司马,而做了皇帝几年后,觉得世事难以挽救,颇感疲惫。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在一次麒麟殿的小宴上,汉哀帝竟举酒指着董贤对群臣道:“吾欲法尧禅舜,何如?”
这是以己为尧,以董贤为舜,要公然禅让了!
虽然老刘家的皇帝多是双向插头,但对男爱到这种程度的,真的唯独汉哀帝独一份,他却不知,这简直是在害董贤。
此言将连同董贤在内的所有大臣都吓傻了,还没等董贤表态,当时担任中常侍王闳便站了起来痛斥汉哀帝:“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无穷。统业至重,天子无戏言!”
这话义正言辞,哀帝闻言默然不悦,下令王闳以后再也不得侍宴。
汉哀帝和董贤作为王莽的敌人,被王闳如此一番抢白,真是大快人心,而此事传出宫后,使得士人对汉家天子更加失望至极。
等到汉哀帝驾崩,王莽重新上位,在打击异己的时候,王闳也出力甚多,被视为王家二号人物。
可随着王莽权势日益巩固,王闳却被渐渐排挤出了王家的核心圈子,王邑等人后来居上。至新朝建立后,王闳也只封了个侯,与几位上公相差甚远,世人本以为他起码能做四辅三公四将,再不济也能得九卿六监之位,岂料最后却被撵到治亭郡来做大尹,虽是富郡,但还是有点远放的意味。
究竟是和王莽政见不合,还是受到了堂兄忌惮?不得而知,反正这次魏成出事,王莽第一想到能倚仗的人,不是冀州牧,仍是堂弟王闳。想来皇室成员,肯定是大新铁杆吧。
但奇怪的是,王闳见到第五伦时,却颇有些紧张,与他当年痛斥汉哀帝时的从容气度不符,难道是人越老越胆小么?
“闳拜见使者,不知天使来我鄙邑,所为何事?”
第五伦看了看一旁的郡丞等人,靠近王闳,低声道:“奉天子之命至此,还请大尹屏退左右,方敢读诏!”
王闳看着年轻的第五伦,似是感受到了他干大事前的杀气,只深吸了一口气,说自己要去郑重洗沐更衣后,才敢接诏。
第五伦请他自便,只负手在厅堂里看看屏风镜架灯烛之类,等了一会,才听到郡府中乱作一团,有人惊呼道。
“快召医者,大事不好。”
“王公,服毒了!”
……
ps:第三章在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