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皇帝已决意请先生出国,若是先生执迷不悟,还要破坏魏蜀和约,到那时,荆邯恐怕就不会对先生这般客气了。”
这让方望颇为狼狈,这意味着,在与冯衍的对抗中,他又输了一局。
但就在方望垂头要走时,荆邯却又拦住了他。
“先生准备去何处?”
方望抬起头,挺直身子:“去东方,淮南江东!”
在荆邯诧异的目光中,方望扬言道:“当今形势,与战国时颇像。第五伦譬如强秦,兼并北方,国强人众;而其余诸侯,则如六国,均势早已打破。而冯衍恰如张仪,四处兜售连横之言,制造不合,希望诸侯能臣服于魏,好被各个击破。”
“当是时也,能与连横抗衡者,唯有合众弱以攻一强!”
“我当初能够奔赴南阳,游说更始皇帝刘玄,与西汉合力对付第五伦,想他人之未想。今日亦能赶赴东方,谒见刘秀,说以天下形势,让吴王勿与成家为荆州而反目,中了第五伦诡计!”
这是方望猜的,冯衍的条件里,肯定有弃荆州于成家这种伎俩,就是要让公孙述着迷于收取几个穷郡,而让魏军腾出手来先东后西。
他既然无法说服公孙,那就只能去游说另一人了,希望那一位,是个聪明人。
“子郸既然怀疑方望对公孙皇帝的忠诚,那好,我刚从羌中返回,如今便马不停蹄,继续为陛下出使诸侯,这些黄金,就当是路费盘缠了。”
方望道:“不止是刘秀。”
“青州的齐王张步。”
“甚至是胡汉卢芳、匈奴单于。”
“我都要去到,最终令诸侯合纵,而公孙皇帝,则为天下纵长盟主!”
在荆邯惊异的目光中,方望全盘托出了他的“大计划”。
他要在全天下,编织一个针对第五伦的大联盟。
纵第五伦是真龙,也要在这巨大的包围网中,被束缚住手脚,不得腾飞!
……
“方望潜逃,不知所踪?”
数日后,身在成都的冯衍才得知此事,顿时明白成家君臣的打算了,顿时勃然大怒,冷笑道:“公孙皇帝当我是三岁孩童?我在成都盘桓近月,就得到这样的结果?”
当着与自己周旋的李熊之面,冯衍大叹:“看来魏蜀和谈,是说不拢了!”
李熊是知道公孙述放方望一事的,他不支持,也不反对,这样做是最合适的选择,李熊虽然支持南进,但他与荆邯的分歧,可都是为自家主公着想。
冯衍的话越说越狠:“也不瞒李君,魏皇陛下亦曾说过,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多亏我极力劝说,蜀地险要,每一发兵,头鬓为白,且南方卑热,陛下这才作罢。”
“可成家偷释我朝通缉贼犯方望,衍姑且认为,此乃对魏皇大不敬!成家对和谈毫无诚意!此事传回长安,恐怕又要有主战之人,扬言对蜀用兵了。”
冯衍吓唬道:“若公孙皇帝欲战,那便战!”
“如今陛下亲将十万大军集结于关中,挥师南向,足以淹没子午陈仓诸道,吞并汉中;又有后将军吴汉,统兵十万在凉州,过祁山,顺西汉水,可取武都;更有将军岑彭,亦有十万驻南阳,向西兵临上庸!”
然而声音吼得越大,说明心里越虚,第五伦的国策是先东后西,不会轻易改变。
所以这次出使是冯衍死乞白赖要来的,可有可无,他希望借刀杀人,诛方望以动隗嚣,让成家北部防线出大漏洞。隗嚣若因畏惧而投魏,成家与诸羌就没那么容易联手,可以减轻魏国西部的“溃疮”。
到头来使命没成果,他回去脸上无光啊。
那边方望觉得自己输了一轮,可这边,冯衍也没觉得赢了,二人这次俨然是双输。
于是,冯衍就开始进行战略讹诈,想索要一些好处,方便回去交差。
诸如要求成家交出隗嚣驻扎的羌道,因为那是陇西辖县,若如此,两国便可划界,互不侵犯。
但公孙述再惧战,也知道羌道是勾连西羌的孔道,又位于白龙江上游,关系到外围安全,决然不允。
冯衍退而求其次,要求成家在南阳的贾复部向后退却,退回传统的汉中、南阳交界郧关去。
李熊与他扯皮了好几天,最终答应,成家控制的南阳郡西部两个县,可以让出来一个,交割予魏镇南将军岑彭……
区区一个县,恨少,对局势影响微乎其微。如此一来,双方还是处于不战不和的对峙状态,冯衍这次入蜀,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他知道再外交场上没法再索取更多,就只能往其他地方想办法,诸如提出拜谒第五伦老师扬雄坟冢,顺便在蜀地多敲诈点茶叶、丹砂等物,回去吹成“赔罪贡物”。
当然,更多的还是收集成都情报,巴蜀与长安孔道断绝,间谍不太好派进来,使团就是了解益州近况的眼睛和耳朵。冯衍知道,第五伦与公孙述虚与委蛇只是暂时的,迟早还是会娜娜图巴蜀。
也算他赶上时候了,就在冯衍北上前几日,有在外窥探消息的仆从回来,奉上了几枚钱币,说是近日公孙述令人颁布的新钱。
想到魏皇陛下前段时间也在琢磨重新发布钱币,冯衍顿时大感兴趣。
却见那钱黑乎乎的,是传统的孔方形,拿过来一掂量,份量不轻,再仔细分辨成色,冯衍顿时哑然失笑。
“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