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沿着主干道再往前,耿纯的“柔”就不到作用了。
宏壮坚峻的彭城内城,赫然出现在眼前,那面炎炎汉帜,依然飘荡在上空。
“来君叔不愧是刘秀死忠,事到如今,竟还负隅顽抗。”负责攻城的征东将军张宗如此说着,与耿纯商量拔除内城的计划。
古老的彭城故城,在楚汉之争被毁灭,以至于韩信最初就藩楚地时,必须将都城迁到小小下邳去。之后楚元王就藩,才再残垣基础上重修。
“除了修缮外郭,还在东北方加筑了内城。”
这内城与夯土的外郭不同,竟是垒石而筑,高达四丈有余,宏壮坚峻,楼橹赫奕,因为城还有楚王宫的金顶,故又曰金城。
更离谱的是,来歙似乎早料到外郭难保,一早就在为退守做准备,他派人拆除了百年和平里,攀附在内城墙上仿佛一堆堆寄生藤壶的屋舍里闾,让内外城间出现了足够的开阔地,并列堑环之,引水灌入,如今成了冰冷的深壑。
耿纯的抚民是颇有成效的,立刻就有在楚宫当过差的人,人献上内城详细地图。
“内城主要便是楚王宫,石墙之后,便是前殿,其后为内殿、宫、灵平宫、永巷等。此外太仓、武库、宗庙皆在其,可谓五脏俱全,来君叔将全城粮食屯在内城仓,以至于彭城数万人,几乎无粮可食。”
张宗看出了敌人的毒计:“来歙这是弃数万人予吾等,故意让魏军加大粮食损耗啊。”
他们的粮秣是窦融从灵璧运过来的,但源头要到睢水上游的梁地睢阳和洛阳一带,徐泗虽未封冻,但再往北的几个郡却快冻上了,粮食转运颇为困难,魏军的屯粮也就能坚持到下个月。
耿纯也在心里算了笔账:“若分彭城人同食,月底就将耗尽。”
但若不分,饿极的数万彭城人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张宗提了个主意:“或可借口战事,将其驱离?”
耿纯缄默不言,所谓驱离,其实就是抛弃,让这几万人在寒冬腊月离开家,去野地里自生自灭!
但这确实是最符合魏军利益的选择,最终,耿纯还是将球踢给了第五伦。
“如此大事,须得禀报陛下知晓。”
第五伦眼下还在下邳,就近观察刘秀动向,驿骑飞速,不过一天时间,就将皇帝的诏令传回。
耿纯、张宗二人接过谕令一看,却见上面写道:“荀子云,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来歙只知护汉家一姓社稷,而不顾彭城百姓死活,此犹如离水之船,陆地行舟。,春秋有证,弃民者必亡,纵内城高千尺,亦天亡期至!”
看罢后,耿纯松了口气,他确实是不太希望杀戮牺牲过重。
张宗略感遗憾,和打外郭时肆无忌惮的抛石射箭不同,内城在外郭之内,魏军打来碍手碍脚。如今又多了几万拖累后,想攻取就更不容易了,那来君叔趁着气温骤降,令人将水泼洒在石壁上,使得它们蒙上了一层冰,要么滑得没法放云梯,亦或产生冰棱,尖锐得伸手见血。
好在第五伦没有又让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还给了二人微操建议:
“左丞相令人宣扬汉军屯粮城,不顾死活,以怨其心。”
“再使彭城人尽出男丁,以役代赈,助我拔取内城,承诺城破后分发口粮。”
这计划看得耿纯都笑了,他当年,可是当了新朝很久时间的粮官啊,这可是老本行。
当然,第五伦考虑到魏军将校的尿性,还特地强调:“只准搬运辎重器械,不可故意驱其为前阵,以填沟壑!”
耿纯立刻大唱赞歌:“陛下仁德,彭城一事传出后,徐淮之民必归之若流水。”
还真有点驱民赴死想法的张宗也只能道:
“然也,陛下高见!”
但对第五伦给二人的布置分工,张宗确实是认可的:
“左丞相善柔,可化彭城人异心,让这数万百姓为我所用。”
“而征东将军刚勇无前。”
“望二卿刚柔并济,穿此石壁,融此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