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道长。”宁兰君朗声道:“道家讲究的是清静无为,万法自然。既然道门在国师的带领下入世,作为道门弟子,也应为这大夏,出点力,干点活。
燕道长平日里游山玩水,修道成仙,怕也是没时间去看看底层的黎民百姓。
又或者看到了,不屑一顾。
看看这里,都是大夏子民。燕道长在他们面前,使出你的本事,出尽风头,让道门风光无限。
难道,道门所谓的清静无为,万法自然,就是让那些在生死线边缘挣扎的百姓,自然的死去?
天下道观无数,道门为大,燕道长你可明白,那是无数大夏百姓的民脂民膏,血与泪堆出来的。
好一个清静无为,万法自然,好一个成道成仙,长生不老。
你们这些道士,长生了,不老了,可否能看一眼那些眼泪,那些死尸,那些生你养你的土地上,无处归依的冤魂?”
静,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刚才是鸦雀无声,那么现在就是时间静止了一般。
所有人的眼睛,直直的看向那个年轻人。
痴了,傻了,眼泪也夺眶而出。
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想着那些最普通,最底层,最低贱的百姓的人。
宁兰君收回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数千人。
他刚才的这番话,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这段时间以来的真切感受。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上楼台烟雨中,难道真的只有无数文人墨客眼中的浪漫吗?
不,任何一个宗教,或者一方势力的做大,都伴随着严重利益集中,侵蚀的全都是底层百姓的民脂民膏。
佛门如此,道家何尝不是如此。
无数的道观的出现,自然也伴随着土地兼并,说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那是半点都没冤枉他们。
只是可惜了燕赤霞,今天要由他承受这些东西了。
……
明逸舟的脸色很不好看,这是说给他听的吗?
没错了。
明逸舟多少有点后悔。
道门不断壮大,本就非议颇多,连陛下都有所提防,今日宁兰君一番慷慨陈词,这不是将他们道门架在火上烤吗?
可开弓哪有回头箭,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逸舟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可怕,那口才,那思维能力,那善于动脑子的劲头,比他能以五品实力击败三个四品之人还要可怕。
有人害怕,西凉王却不断看向明逸舟。
呵呵,你也有今天。
那宁兰君不错,至少他和沈长卿一脉相承,中立,不站队。
西凉王不得不感叹,一言可抵十万兵啊。
傅天石瑟瑟发抖,脸色煞白。
天星院本就低调,不被人知,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今天这小子,无差别攻击,谁都不放在眼里。
借机骂了西凉王,骂了国师,宁兰君都不怕。
天星院算什么?
怎么比当年干了坏事,要被师父骂还要紧张。
师父至少还会留点情面,这小子是拿起刀就狂砍,一点情面都不讲。
坐在旁边的李源极,嘴角挂着一丝笑容。
口中喃喃道:“他胸中装着天下。”
……
广场上。
燕赤霞站在那里,额头上渗出汗水,不是太阳光太热,而是确实羞愧。
老铁,对不住了,指桑骂槐,改日请吃饭。
宁兰君忍着没笑,转向最后一个人,天星院的杨霄汉。
杨霄汉缩了缩脖子,念点自己喜欢的诗词,那是他的长处,可要说点有道理的话,他不行。
“宁公子,我要正式向你宣告,你是个不错的人。”
中二青年欢乐多吗?
宁兰君盯着眼前的杨霄汉,无差别的语调再次响起:“天星院的杨兄,你也为扬名而来吗?”
“藏剑十年,只为了一朝惊天下。”杨霄汉用自认为正确的话回击。
“天星院的辉煌,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杨兄,想以此扬名,自然也说得过去。
可如今的大夏,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天星院也只想着为了一己之私,费尽心机。
你们拿的是朝廷俸禄,接受的是天星院传承。
可曾知道,数百年前一位天星院的前辈,在白玉关前喊出的那句警世名言:此一去,家国万里,奋然无悔。
作为天星院弟子,杨兄,有何感想?”
杨霄汉没说话,偶尔看向人群中的师父傅天石。
傅天石装作没看见,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是人群中的西凉王站了出来:“江湖规矩便是规矩,既是规矩便要遵守,宁公子这番话和这场决斗有何关系?”
眼看着事情成功,西凉王断然不会容忍一个破坏分子,坏了他的好事。
宁兰君蓦然回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那里,回应着数千人的目光。
良久,他转过身:“你们也是同样的想法吗?”
有了西凉王的话,楚剑心断然道:“既是决斗,有了开始,岂能没有结束。”
燕赤霞也道:“宁公子所言,振聋发聩,贫道日后必然会反思,但现在,这场决斗还得比完才行。”
杨霄汉接着道:“剑已出鞘,必决胜负。”
“好,既如此,就由我来终结了你们扬名立万的浮躁之心吧。”
宁兰君往前一步,一字一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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