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学小提琴的家长询问龚一枫为什么小海记谱子那么快,学新曲子也那么快的时候,龚一枫就会说,“钢琴毕竟按下去是什么音就是什么音,小提琴可没有那么简单,小提琴单单是把音按准,就要好多年的功夫啊,完全靠耳朵、脑子、还有没完没了的练习。”
这样一解释,家长们就高高兴兴地带着孩子离开了。
龚海的眼泪滴到钢琴上,他来不及用手擦干,因为后面还有几小时的练习在等待着他。
可是没有了龚一枫,龚海根本不知道自己参加那个比赛还有什么意思。
每天的练习还有什么意义。
12岁,他才只有初一。
从此以后,他成了孤儿。
龚海走到桌子旁看了一眼龚一枫的画像,画像上龚一枫和龚海一起在海边跳跃,背后是海水和太阳。
这幅画~~~~~~是爸爸再也不能兑现的承诺。
说好的比赛结束一起去海边旅行。
说好的比赛结束后,就去巴厘岛,一分钟也不耽误,机票的钱龚海都已经想好了,就用比赛奖金。
龚海还记得自己骄傲地说完用奖金后,龚一枫拍了怕他的肩膀,“就是这样的自信,太棒了。”
自信,现在——全都不见了。
手指一点力气也没有,就像是一天天在腐化,变成了十朵棉花,变成了十个海绵。
就是这样。
爸爸,海边,爸爸,海边,爸爸!
龚海再一次哭倒在桌子前,眼泪流在相框上,沿着相框边缘变成一条小河。
从哭泣中醒来时,龚海发现家里的一切都不真实,钢琴是灰蒙蒙的,上面捆绑着带有尖刺的锁链。
地上是积的很厚很厚的雪,他被困在大雪中,一阵阵寒颤不止。
他拿出手机,看手机里和爸爸一同演奏的曲子,看一次哭一次,哭着又笑,笑着又哭。
从中午到黄昏,滴水未进的龚海,终于恢复了一些力量,重新坐到钢琴前。
他想象着爸爸就在身后的沙发上,想象着,想象着。
只有想象爸爸还没有彻底从这家里离开,他才能让钢琴发出完整的声音。
他才能听出每个音高的不同。
就是这样,一行行,一句句,每一个呼吸,注意节奏,不要快,不要拖延。
不要犹豫不决。
自信,自信。
他看着丁家俊为他画的《海边》,想象着父亲的样子。
从黄昏开始反反复复弹奏,一直到夜幕降临。
周六早上八点,丁家俊就给沐春打了电话,问龚海是不是来了。
沐春表示没有,一个病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