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征砍竹子,剩下的枝桠晒干了可以当柴烧,沈芸诺摇头,“明日再去找四弟妹,我帮着你砍竹子。”他砍了竹子,削成长长的一截,剩下的那些她慢悠悠拉回家。
裴征摇头,老竹叶扎人,而且竹林蚊虫多,沈芸诺铁定受不了,“你不是说去看四弟妹吗?你去吧,我就在旁边的竹林里,弄完了等着三哥回来顺便把竹子拉回去,你下午去接小洛就是了。”柴火带得多,明日不用带,后天再带,沈芸诺接小洛的时候文氏会告诉她的。
裴征坚持,和沈芸诺一起去了村子,拐去了裴俊家,见沈芸诺进屋后转去了大生家,借了砍竹子的刀,去了旁边竹林,遇着牛二从外边回来,裴征点头算作招呼,牛二脸上的身子却十分怪异,叫住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牛二哥可是有事?”牛二懂得做人,吴桃儿的事儿还是牛二提醒他才知道的,此时卡牛二神色不对,裴征以为他遇着什么难处了,停下来,等着牛二开口。
牛二犹豫了会儿,想想,终究没把话说出来,等再过几日抓到吴桃儿和刀疤私会的证据再说吧,当下,不自然的笑了笑,“没事儿,昨日遇着你也没和你说,你和你大舅子都买了牛,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可以问我,我侍弄家里的牛好几年了,不说经验丰富,多少还是知道些。”
他话说得客气,裴征脸上微微一暖,“不碍事的,小洛舅舅有几个朋友家里养着牛,说过些了。”裴征不喜欢欠人情,尤其和村子里的人有所往来,人情世故,关系好的还成,比如大生,以前和牛家没有过往来,不想牵扯太多了,尤其昨日,他将牛二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利益面前,即便亲兄弟都有反目成仇得时候,何况是不相干得外人,牛二以为他也要拉人载货喝他抢生意昨日才会那般给自己脸色,沈芸诺说牛二媳妇还来家里了,想想夜知道为了什么,他没有那种和人勾心斗角得心思,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拉人载货他是没有想过的,不过也不会和牛二说,如今的关系,说了,牛二说不准以为他是骗人的,何苦呢,日久见人心,之后牛二自己就知道了,因而,委婉的拒绝了妞儿的好意。
牛二脸上挂不住,嘴里还得维持同村的情义,“不碍事的,也是我白操心了,竟然忘记小洛舅舅如今在县衙当值了,没什么十二的话我就回去了,改日有空的时候再聊啊。”
裴征留意着牛二的神色,总感觉隐隐不对劲,蹙着眉,等他走得不见人影了才收回视线,心里担忧一件事,如果牛二媳妇给沈芸诺使绊子怎么办?他自己是不怕的,就是担心沈芸诺遇着事儿了。
而此时的沈芸诺,坐在屋子里,应付着周菊娘,李氏五十岁出头了,庄户人家不注重保养,脸上,手背上长了许多斑,不过比起宋氏,李氏面色看上去更精神些,一开口,沈芸诺就明白韩梅口中说的争吵是为了什么事儿了。
女儿挣了钱终究是别人家的媳妇,比不得自己儿子挣钱让人踏实,李氏,不过又是个重男轻女偏心的人罢了。
☆、77|060523
李氏眉毛细,眉心边的粗,往两侧偏淡偏少,离得远还以为眉只有一块,一双细长的眼带着浓浓的探究意味,“阿菊三嫂,阿菊那孩子心眼实,你帮我劝劝她,当初你教她做豆腐也是看她裴四日子不好过,作为亲戚帮衬一把,她日子过好了倒好,把亲爹亲娘都忘记了,咱家离得远,她哥和嫂子学了做豆腐又不会和她抢生意,都是一家人怎么就不能说了?以后家里的日子过好了,说出去是她娘家,她也面上有光,她脑子转不过弯,你可要帮忙劝劝。”李氏声音不高不低,精明的眼神却紧紧盯着沈芸诺,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
李氏来这边也好好几日了,过年那会裴俊送过来的年礼多她觉得面子上有光,在村子里也抬得起头来,几经打听闻到裴俊和周菊卖豆腐,挣了不少银子,心里才有了这个主意,奈何周菊回娘家的日子少,她说了周菊只当没有听见,不管谁告诉周菊的法子,只要给了周菊就是周菊自己的,家里不宽裕,又了挣钱的路子当然是最好的,李氏问的次数多了,人也渐渐没了耐性,尤其,周菊和裴俊成亲好几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万一裴俊有了其他心思,周菊怎么办?
周家学会做豆腐就不同了,有了名声,将来裴俊始乱终弃他们也能替周菊出头,就周菊傻傻的转不过弯来,因而家里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她就过来了,奈何周菊防她防得紧,做豆腐她帮着生火都不肯,想要在旁边偷偷看也没有用,这才没法子争吵了几句,周菊是她肚子里出来的,竟然胳膊往外拐,如何不叫她生气?
周菊在边上做针线,因着李氏的到来,家里的豆腐比平日卖得少了许多,对李氏的行为,她心里更多的失落,自己的亲娘,如果有什么光明正大和她说就是了,来的第一天话里话外打听做豆腐的法子,以为她晚上会先把豆腐做好,热络的帮着生火,得知只是做饭,立即扔了手里的柴火,去堂屋坐着休息了,那一刻,周菊心里就有底了,第二天,她和裴俊做好了豆腐李氏才起床,见着一锅豆腐,劈头盖脸就是骂她不够贤惠,裴俊一天到晚的去外边卖豆腐,怎么还让他帮着做,言外之意无非想让自己做豆腐的时候叫上她罢了。
第三天,李氏天不亮就醒了在灶房等着,裴俊一声不吭,周菊脸色却极为难堪,她再了解李氏不过,因而将人撵出了灶房,关起门,自己和裴俊做豆腐,李氏脸色可想而知,也就那天,李氏开始和她争吵了。
她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心里已经够难受了,李氏当着裴俊的面丝毫不给她面子,骂她生不出孩子,宋氏和裴老头骂她就算了毕竟不是她亲爹亲娘,而李氏,她的亲娘竟也说出如此难听的话来,如何不让她觉得寒心,这会儿听着李氏的话,她并没有出声质问或打断,她也想帮衬娘家人,但不是用沈芸诺交给她做豆腐的法子,人人都是有私心的,韩梅有娘家,她有娘家,她得嫂子也有娘家,交给李氏了,做都服的法子怕就传出去了,周菊知晓其中利害。
她手里头宽裕可以给李氏钱,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沈芸诺瞥见周菊眉眼疏离,想来李氏逼她得紧,琢磨道,“婶子,这个法子可不只是给四弟妹的,将来四弟妹有了孩子,给我侄子的,祖祖辈辈靠着卖豆腐总不会穷的,您是四弟妹娘亲,心里该高兴才是,怎么想着学这种?想吃豆腐了,您问四弟妹要,家里如果也想卖豆腐,可以问四弟买,买了去村子里卖,价格稍微贵些也无妨……”
沈芸诺不喜欢主动占人便宜的人,对李氏没有多大的好感,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没法子和李氏交流女儿和儿子是一样的,毕竟,人来了都是靠儿子养老,没有跟着闺女过日子的,哪怕邱老爹只有邱艳一个女儿,沈聪三番五次开口把人接过来,邱老爹都没有答应,现状没法改变,而且将来也会如此,沈芸诺叹了口气,“婶子可以想想我说的法子,不如让四弟妹几个哥哥帮着挑豆腐卖,四弟给他们工钱或者粮食就是了。”不是所有的人都花钱买豆腐,每天都给工钱,裴俊换回来的全部是粮食怎么办?
李氏心念一动,瞅着默不吱声的周菊道,“听着你三嫂说的了没,人家都知道为你哥哥嫂子想法子,你呢,只会跟我怄气。”帮着卖豆腐成是成,不过还要回家问问几个儿子的意思,毕竟,当初她来的时候可是抱着回去卖豆腐的心思,至于从裴俊手里买豆腐卖她是不乐意的,不说卖不出去怎么办,裴俊是她女婿,要点东西还要花钱不成?
周菊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裴俊整天挑着担子出门,鞋子磨损得快,而且衣衫也被路边的枝桠勾出小破洞,趁着今日有时间,好好地缝补出来,“娘,先说清楚了,哥他们真的要过来卖豆腐也成,住在我家里的话吃饭烧的柴火都是要仔细算清楚的。”
往回,李氏和周老爹不愿意搭理她和裴俊,如今,两人存的什么心思周菊算是明白了,或许真的被李氏伤着了,她不怕得罪人,先把李氏心里边的想法说了,和宋氏几年交道下来,她多少知道如何对付满脑子占便宜的人,李氏,如今心里没有她这个女儿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氏对她还比不上对几个儿媳,虽然,李氏也会和她嫂子们吵架,然而,心里却是为着她们打算的,因为,她嫂子生下来的孩子姓周,她生下来的孩子姓裴。
果然,李氏听着这话脸色一僵,不悦的看着周菊,“你如今是有出息了,嘴巴里离不开利益两字,你哥和嫂子过来帮你们,你和裴四轻松了不少,趁机要个孩子才是正经,否则出了门我都觉得脸上无光。”
周菊动作一顿,抬起头,脸色微微发白,看了李氏两眼,又缓缓的低下头去,眼底闪过落寞,“不牢娘费心了,我和俊哥关系好着,将来会有孩子的,您……心里打算的是把几个哥哥和嫂子还有侄子一并叫过来吧?”咽了咽口水,此时她眼中的李氏和宋氏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自私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小腹上,她想着,自己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扬眉吐气。
沈芸诺不好插话,不过看李氏想要做豆腐得心思不会这么快就打消,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对儿子的庇护偏袒已经没法根除了,儿子是唯一的出路,或许不只是不喜欢女孩,而是有个儿子,心里头总是不一样的,比如邱艳,她照顾大丫尽心尽责,怀着身孕以来也是渴望生个孩子的,见过了邱老爹当年抚养她长大成人的不容易,要儿子的想法也渐渐浓烈了。
沈芸诺心下叹气,听李氏索性撒起泼来,“你自幼就是软滴滴的性子,你哥和嫂子挣钱了手里头宽裕了以后你在裴家出了事儿,我们也有底气给你撑腰不是?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周菊神色冷淡,搁下针线,抬起头和李氏对视,反诘道,“难不成娘的意思照这样下去,万一我在裴家出了事儿,您和几个哥哥就不管我了?”
李氏一噎,动了动唇,看着周菊说不出话来。
周菊家的私事,沈芸诺不好意思多说什么,最多只是劝劝,大丫在旁边玩得无聊,问沈芸诺什么时候回去,看天色还早着,沈芸诺摸摸她的头,站起身,和周菊道,“你三哥去那边竹林砍竹子了,不若你和我走走?”
周菊放下篮子,眼神没有扫过李氏,出了门,李氏好似才反应过来追出来道,“阿菊三嫂,你帮我劝劝阿菊,她怎么就一根筋了呢?”挣了钱和没挣钱,能一样吗?
周菊低着头,敛去了眼中酸涩,“我娘自幼对我算不上好,也不算坏,当初把我嫁给俊哥也是看着裴家四个儿子,俊哥最小以为他在家里受宠,没想着料错了,我爹娘不待见我和俊哥,去年过年那会脸色才好了,如今我不答应,以后我爹娘只怕不会认我了。”都是亲生的孩子,对儿子多有偏袒她懂,可为什么要当女儿的难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