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容不得沙子,若非看在裴征的份上早就收拾裴老头和宋氏了,然而明白他不能动,名声大于天,他不受拘束不妥协,可不能不为沈芸诺着想,就和邱家那帮亲戚是一样的,他心里看不起,然而邱艳和邱老爹夹在中间,不能叫他们为难,面上威胁恐吓他们,真出了点事找他,他也不能不帮,当然,前提是邱家人敢找他帮出面帮忙。
“哥,我心里有数的,小洛爹和我说了,中间怕还有事儿,再说吧,你好好在县衙,嫂子和大丫有我呢。”沈聪照顾她十多年,能为沈聪做点什么她比什么都高兴,何况,这点不算什么。
农忙过了,镇上赶集的人多了起来,东市最是热闹,大多是庄户人家摘了野菜或者做了筲箕竹耙背篓卖,还有卖鸭子的,鸭子肉少,价格不如鸡贵,之前裴征从山里弄了不少蜂蜜回来,刚开始给小洛和大丫吃些,后边就全部留起来了,今日正好试试甜皮鸭。
她买了一只鸭子,活的,紧紧牵着大丫让她别走丢了,出了东市,沈芸诺沿着街道,这个时辰,肉铺的人多着,她不着急买肉,牵着大丫进了布庄,给大丫和小洛选了过冬的布,又给裴征和沈聪买了些布回家做新衣,和掌柜的讨价还价,两刻钟才把布买好,大丫欣喜若狂,家里的衣衫很多了,她还是喜欢穿新衣衫,问沈芸诺,“我和表弟过年穿的衣衫吗?”
大丫眼中,只有过年才能穿这么好看的衣衫,平日邱艳给她做的衣衫颜色亮丽,也不如沈芸诺买的好看,尤其旁边还挂着做成的成衣,她不高兴才怪,仰起头,兴奋地望着沈芸诺,“姑姑,能给大丫买糖吗,大丫吃很少,不会多吃的。”镇上的糖多,还有各种糕点,沈聪会买回来,屋子里还有着,可她最喜欢吃糖。
沈芸诺好笑,“好。”
去杂货铺子买了三种糖,又买了不少其他的,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往肉铺走,果真,围在肉铺钱的人少了,沈芸诺牵着大丫过去,肉铺的老板心思活络,哪怕许久没见过沈芸诺了还是一眼认出她了,“是小娘子啊,许久没见着你来买肉了,今日剩下的肉多,你瞅瞅喜欢哪块,我送你骨头。”往回骨头都是白白喂狗的,沈芸诺花钱买骨头后之后也有人买骨头了,而且他知道那个人是沈芸诺相公,有段时间天天买,对老主顾,他自然会照拂些。而且,兴水村裴家的事儿他也听家里的亲戚说了些,贪上那样得爹娘除了忍让憋着没有其他法子。
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沈芸诺素净的小脸上,街上人来人往,他见过形形□□的人,像沈芸诺容颜秀丽到叫人诺不开眼的还是少见,尤其那双眼,水润晶亮,说话的事儿,眼里闪着星光,柔了一地的心。
就是他,心跳也忍不住慢了。
沈芸诺眼神落向那边的猪肠,猪肠不能大了也不能小,她选了中间的,全部买了,又买了十多斤肉,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剩下的骨头全部送给她了,紧紧盯着沈芸诺说话的唇,口渴得很,称赞道,“还是小娘子懂得做人,猪是昨天杀的,肉也新鲜着呢。”
肉铺老板熟练的将肉切开个口子,一只手拿着稻草搓的绳子穿过口子,然后打个结,速度慢得叫沈芸诺蹙眉,四块肉,良久才全部弄好。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看她一眼,老板舍不得眨眼,问沈芸诺,“肉给你放进背篓还是自己提着?”背篓里有只鸭子还有布匹,放在一起不合适。
沈芸诺也反应过来,出门背了背篓也没来得及带篮子,提在手里重不说,出城也太打眼了些,思忖道,“可以可以借我个篮子,明日我让我哥给你送来。”
镇上的地儿说大不大,听沈芸诺说起沈聪的名字,肉铺的老板态度立马恭顺不好,目光多少有些旖旎的心思也没了,客气道,“一个篮子算不得什么,小娘子提着就是了。”人已经转去后边屋子,很快,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出来,将肉和骨头放进里边,又往上边盖了稻草。
沈芸诺皮肤光洁如雪,镇上的夫人小姐有长得好看的,然而村子里长得像沈芸诺这般好看的实属少见,尤其,比起之前,沈芸诺愈发好看了,他忍不住看了又看,这会儿,低垂着头,目光不敢乱飘,“小娘子不用还了……”
沈芸诺提沈聪除了真的背篓不好放,也是多少被对方的眼神惹怒了,她并不认为自己花容月貌,对方偷瞄的眼神叫她浑身不舒服,沈聪在县衙当值,偶尔要巡街不说,所有的铺子也要交税,她笃定铺子的老板是认识沈聪,才开口借篮子。
十多斤的肉和骨头还有猪肠,提在手里不轻,沈芸诺将篮子挎在手臂上,低头朝大丫道,“你抓着我衣角,别走散了,我们去城外坐牛车回去。”手里有了银钱,她不会委屈自己,今日赶集,牛二的牛车铁定在城外的,镇上的人逐渐散了,出城的人多了起来,沈芸诺双手拎着篮子,不时低头看身侧的大丫,担心她被人拐走了。
出了城门,牛二牛车上坐着两个人,看穿着,该是去兴水村走亲戚的,沈芸诺把篮子放上去,才转过身,放下背上的背篓,牛二在旁边搭把手,这些日子,并没有见着裴征驾着牛车拉人载货得事儿,生意全是他的,他放心不少,如今沈芸诺都来坐他的牛车,牛二面上更是欢喜。
待沈芸诺坐上去,又等了会儿,想着可能不会有人了,他松开绑在树上的缰绳,一屁股坐上牛板车,挥下手里的鞭子,嘴里喊着,牛车顺着他指鞭子落下的反方向走,很快就走上了回兴水村的路。
沈芸诺不认识牛车上的两人,倒是对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时不时的瞄向她,眼神没有冒犯更多的是探究。牛二话多,转身朝两人开口道,“往回不曾见过二位,是走亲戚的?”
男子三十岁出头,腿边放着篮子,篮子里有红糖有鸡蛋,还有几块糕点,送礼的程度就看得出来家境富裕,旁边得妇人一身暗红色衣衫,下系着长裙,裙边还勾了圈花色,庄户人家可没这种装扮的,牛二脑子里思索着兴水村谁家有如此阔绰的亲戚,许久也无果。
妇人掏出手里的巾子在鼻尖挥了两下,牛二心思通透,笑道,“是媒人啊,不知给兴水村哪家姑娘说亲?”清水镇旁边帮忙搭桥牵线的媒人牛二见过不少,眼前这位明显和之前见的那些不同,如果不是对方的巾子牛二还认不出来。
做媒人这一行有个忌讳,最怕手中的线断开了,视为不吉利,因而,手里的巾子没有繁复的花纹,皆是一根一根的红线,牛二眼力好,一眼就认出来了。
沈芸诺面露诧异,手轻轻拍着枕在她腿上的大丫,沉默无言。
媒人见牛二认出自己的老本行,爽朗道,“果然是心思灵动的,我啊,许久不给村子里的人说亲了,头回破例,兴水村那种地方平时听人说过,若非逼不得已,我是不乐意去的。”
夏家给的钱多,她没有理由拒绝,何况,对方和夏家之前就说过亲,后边因着一些事儿告吹了,如今旧事重提,双方满意得不得了,她在中间也就是走走过场的事儿,白白拿银子的事儿,不做白不做。
牛二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晓了,开口说起兴水村姑娘的好来,“咱兴水村不及上水村富裕,村子里的姑娘可是不差的,心灵手巧,孝顺得很,你啊,去了就知道了,保管往后给人说亲还会想着咱兴水村。”
沈芸诺细细听着,并未出声打断牛二,身在兴水村,她心里多少盼着兴水村在外人眼中看来是好的,好比即使家里住着土坯房,也希望见着的人说句好听的话。
对方嘴巴捂得严实,牛车到村头了,对方都没说给谁家说亲,牛二不是咄咄逼人的主儿,想了会儿,道,“裴三媳妇,你东西多,我送你过去好了。”另外两人去哪湖人家他不知晓,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村子里是阡陌纵横的小径,牛车进不去,我也没法子。”牛车进了村子只能驶向牛家,当年买了牛回来,他爹为着牛车能过,专门造的路,为此还得罪了村子里一些人,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也没人说。
牛二将沈芸诺送到院门外,又顺手把背篓和篮子提下来放好,收了钱,客气的颔首转身回了。
沈芸诺家里的牛还小,今年不能用了,明年会发生何事他还不知晓,不过对裴征是沈聪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想着那日傍晚,他以为自己会死了,好在脑子转得快捡回条命,裴征真要和他抢生意他也无可奈何。
沈芸诺提着篮子进院子,正好遇着裴征出来,“听着动静就知道是你回了,我还说去镇上接你呢。”李家的事情办妥了,裴征回屋换了身衣衫正准备出门呢。
沈芸诺眼睛尖,哪察觉到他换了衣衫?目光一滞,“今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