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不似寻常人家,丽正殿更不似寻常宫殿,那金戈铁马般的高墙严严实实地挡着日头。
午后的日头偏移过来,一面阴一面阳,一阵暗一阵明,沉见徴在阴影里窥探光亮,忽觉太子与主人在这温暖的春日里,倒真像一对吵吵闹闹的少年夫妻。
至于他,唯一算得上明亮的一双眼睛也影在了暗处,黑雀雀的睫毛压着,类似于晚间风浪吹过的稻田,死气沉沉的,除了落寞,还是落寞。
偏偏抬眼望见的不是裴玉照,而是李却挑衅的眼神。
李却默默收回眼神,望向裴玉照,难掩幸灾乐祸:“对了,你不是要那老男人送书卷过来吗,这时人也该到左春坊去了,让你们主仆俩单独说说话,如何?”
裴玉照无语:“比你大两岁就成老男人了?这话说的,我还以为殿下是襁褓里的婴儿呢!”
“怎么,不情愿见他,还是说,舍不得我?”
裴玉照一点不客气:“不要脸。”
说罢就真走了,头也没回地走了。
宫娥先是把她引到左春坊的一处阴蔽下,再从典膳局取了冰酥酪来,最后自发退了下去,守在远远的宫门外,甚至是一个望不见她的位子。
真叫她意外。
她以为李却打定了主意,要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连沉见徴也是一个人过来的。
他大约是瞧出裴玉照站累了,忙把身上的薄披风脱下来,垫在台阶上,安安静静地等她坐下,安安静静地等她支使,安安静静地等她说话。
安静到有点儿诡异。
裴玉照忽然觉得闷闷的,伸手给他袖子上的系带拆下来,绑到头上去,绑了个闺阁淑女打荷包子的时候惯用的结。与他这结实的身板搭配在一起,实在滑稽。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可沉见徴还是不说话。
裴玉照气急,一把扯下那条系带,恶狠狠地往他身上丢去,转手甩了他一巴掌。总之他们大约就这么完了,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完了,反正裴玉照无法忍受:“还同我拿乔起来了?你以为你是谁?”
李却早就屏退了下人,隔着长长的宫街,站在药坊高处窥视他们。
听到这,李却暗自讥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