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的空调风吹得她有些偏头疼,脑子里混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人群的议论和佟艳红的嚣叫指骂一直挥之不去。
她知道世界本来就人情淡漠,血缘关系更不能维系人的亲近。
但她还是没想到,佟谷洲和自己在佟艳红的心里是那样的不堪和累赘。
她走的很慢。
贵宾通道里只剩下他有规律的脚步声回荡在那儿。
最后他的背影停下来,他好像要转过身来,佟闻漓抹了一把眼泪,才发现自己手背都是湿的。
“要一杯热水吗?”他站在两米远的地方,遥遥地问她。
她沉默了一会,而后点点头。
*
他最后把她带回了车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佟闻漓捏着水杯,坐在宽敞的车厢里,她的身子还在因为刚刚的激动不可控制地发抖。
“抱、抱歉……先生。”她为自己的失礼抱歉。
“不用抱歉,如果不想出去,阿漓就在车上。”
外头黑压压的云过来,她没改变房子的结局,没法回堤岸,又不想漫无目的地飘荡在雨季的西贡里,于是就只能躲在他的车里,避一避这要来的雨。
她点点头,又补充道,“先生,等雨停了,我就走。”
“没关系,我下午不用车,多久都可以。”他从后车厢捞了块毛巾递给她。
“车里开着空气循环,有事就按这个紧急按钮。”他告诉着她,“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
接下来的事,指得是佟艳红那儿的事吗?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雨,他打开车门,回到在外面等的那人的伞下。
她想起自己落魄时见他总是下雨天。
她投过玻璃窗看着慢慢在雨中模糊的人失神地想,佟艳红看准了她孑然一人穷凶极恶,但在他出现的时候却害怕万分跪求饶恕,两副模样天差地别。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就好了。
那她就不再为坐在他的车上而惴惴不安。
她眼神落在自己手上那张被攥的有些发皱的支票上。
她有些遗憾地想,阿爸的剩余人生,就只能这样陪着自己了,对吗?
*
外面的雨落得让人发昏。
佟闻漓在这种漂泊的疲惫中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恍恍惚惚看到外面逐渐后退的树影,才发现原来车在行进。
她连忙起来,发现先生就坐在她旁边。
他微微阖着眼,从树缝里漏下来的夜光和街道上昏黄橙红的光打在他身上,白色的西装忽明忽暗,颜色变换像是一盏风雨中的走马灯。
但他寐得浅,听到声响后睁开眼,对着她说,“醒了?”
“抱歉,先生,我睡着了。”佟闻漓看到外面依旧还在下雨,她刚想说可以把她放下来的时候,坐在一旁的人却先她之前开了口。
“我找人打听过了那房子的买家,已经派人去交涉了,过几天就会有消息的。外边乱,这几天,你就先住我那。”
她只是下午睡了这么一会,他已经帮她把后续的事情都处理了。
尘埃落定的疲惫这才缓缓散开,西贡的傍晚华灯初上,普普通通的万家灯火从平稳的车窗里看出去像是银河星海。
“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她杵在那儿,眼神不敢正对他,只敢落在他身后玻璃窗上细密的雨珠子。
“算起来也是我手下的人没做好这件事,帮你是我没做完的义务。”他却这样说。
他说的是抚恤金被佟艳红独吞的事。
那样的细枝末节他没法全部全部掌握,佟艳红先于佟闻漓拿到那笔钱不能怪到他的头上。
佟闻漓摇摇头:“那不干您的事。”
此后他未有再言,两人安静地让车子行进在雨夜中。
佟闻漓于是手脚合并地坐在那儿,她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着,第一次觉得,从他的玻璃窗里看出去的世界,比她能看到的要更明亮和澄澈。
车子经过堤岸唐人街的入口的时候没有降速,佟闻漓眼睁睁地看那些熟悉的光景从自己面前移走,没说出一句话。
但她在雨中看到了站在街口的来福。街口人流往来匆匆,它停滞在人流中,眼神迷茫又害怕,雨落在它身上淋湿它的毛发,这让它看上去更瘦弱,但它没找地方去躲雨,好像就只是站在街口等熟悉的人回来。
佟闻漓连忙转过身来对身边的人说道:“先生!先生!您能停车吗?”
车子停下来,佟闻漓来不及打伞,冲进雨夜里跑向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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