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梦如昨:真相如何,还重要吗?
赵临鸢的声音颤抖:“德妃娘娘,六皇子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宣贵妃或是翊王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对自己的骨肉下此狠手?”
德妃叹笑了一声道:“王妃,你不明白,宫阙无情,但人有情,欠了人家的恩情,总是要还的……”
她又转过头望着赵临鸢,“不,你怎么会不明白,你不也是个欠不得别人恩情的人吗。否则,你本可以置身事外,又怎么会为了太子甘冒此险?王妃心中还是顾念着太子当初对你的救命恩情的……我们都是同样的人。所以,你该明白我才是。”
“恩情?”赵临鸢敛去了看向德妃时锋利质责的目光,换上几分柔软疑惑的眸色,“娘娘欠了何人恩情?”
德妃道:“前些日子,王妃可曾去过琼华苑?不知那日皇宫中的丧钟鸣起时,王妃可曾对逝去的昭妃有过一丝怜悯?”
赵临鸢一怔,不知德妃问起这件事是何意。
德妃接着道:“听说,昭妃尚未及笄便入了皇宫,与少年时候的陛下生出了天长日久的情缘,可终究是她的心思单纯,祭了天真,须知这帝王家哪有天长日久的情啊,陛下为王本傲,自是风流多情,区区年月过去,便纳了新欢忘旧人,任由她被奸人算计、任由她在琼华苑中蹉跎,本是山盟海誓的一双男女,却是至死再不相见……只叹昭妃一朝信了男儿情,终究是误了年华,一生皆是错……”
德妃感叹了一番,这才缓缓望向了赵临鸢,“王妃可知,这宫里的女人啊,都是同一般命运的,迟或早罢了。我当年也曾走过与昭妃同样的命程,尝过被人构陷的痛,亦尝过受人冷眼的苦。只是我比昭妃多了几分运气,遇到了愿意引我走出阴暗的贵人。”
提起这件事,德妃的面上绽开了温暖的笑意,“那个小姑娘啊,那年还是个看似不经世事的女孩,可她心机之深沉,手段之凌厉,远是后宫诸多妃嫔所不能及。是她陪着我度过了那段最荒凉的岁月,是她帮助我洗刷了一身的冤屈,也是她让我相信,在所有人都背弃我的时候,仍然会有人愿意带给我光芒……”
话到此处,德妃的眼眸漫过一层朦胧水雾,但她的眼眸微微垂下,将水泽敛入眼眶中,随后释放出眸中的点点快意。
她一步步走近赵临鸢,苍白的唇靠近她的耳根,轻声说道:“却也是她,第一个发现了本宫将不久于人世的秘密……”
赵临鸢的背脊一僵:“娘娘,你说什么?”
德妃淡淡一笑,“王妃可听过,一种名为宿阕的隐疾?”
赵临鸢的身子一颤。
她当然听过。
这是一种先天疾病,若是患了此种病症,人看起来虽然无碍,但终究活不过二五年华,更遑论孕育子嗣。
赵临鸢猛然看向德妃,想起今年正是她二五年华,那么六皇子……
再望向德妃时,赵临鸢瞧见她的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肆意与快活。
“王妃一定是想问,本宫既然知道小皇子注定活不成,甚至连本宫自己都将不久于人世,为何还要将他生下来吧?”
德妃的纤长玉指落到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上,那本来绣着凤凰于飞图案的华服,竟然被绣上了一朵向日葵,那朵向日葵藏在众多吉祥的图案里,细看颇有几分格格不入,可德妃却珍重万分地抚过那朵向日葵上的花纹,颤声接着道:“是为了……为了那个对本宫有恩的姑娘。此恩一报,那么本宫此生,便不欠她的了……”
赵临鸢明白了前因后果,忽然道:“可是娘娘,你就没有想过,你当年遇到的那个姑娘,也是宣贵妃与和褚离歌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想过。”德妃叹笑了一声,“可就算是利用又如何?她既然给本宫带来过希望,如今本宫便愿意成全她。”
赵临鸢却觉得悲哀,“娘娘,你可知道,这次我其实是想帮翊王的,我去狱中看太子,也不过是想见他最后一面罢了。可如今知道了你们的谋划,我只觉得我当时的决定是何其可笑。”
“那你可会一直都帮着翊王?”
“不会。”
德妃笑了笑,“没关系,翊王如何,与我无关,我关心的唯有当年的那个姑娘,如今我成全了她,便算是无憾了。”
正说着,德妃的手缓缓深入袖中,金薄长指套的尖处便触碰到了深藏在袖中的利刃一角。
赵临鸢并没有察觉。
德妃的眼再也藏不住泪,她望着赵临鸢,洞悉之中竟带有几分愧,“萧王妃,其实我更愿意唤你一声公主。不知公主你可还如年少时一般珍视杜将军,可会惜他所惜、怜他所怜、爱他所爱?日后若遇到了难事,你可会帮着护一护那位姑娘?”
赵临鸢一怔,一时竟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德妃却释然一笑,只说道:“你会的……所以,纵使你心中有怨,你也会如我一般,好好待那位姑娘的……”
赵临鸢忽意识了什么,眸色倏地变化!
下一刻,她猛然朝德妃奔去……
但、已经晚了。
“噗呲——”
尖锐的利刃划破德妃纤细的脖颈,换得刀面上鲜红的液体涓涓流淌,顺着凹槽汇成小小溪流,染红了她华服上的图案,竟似凤凰泣血般决然。
“娘娘!”
赵临鸢的身子定在原地,亲见德妃在她眼前含笑倒去。
殿外不知谁人恰逢其时闯了进来,亲眼见证德妃娘娘取出了袖中利刃,自缢于王妃身前,“亲耳”听闻德妃娘娘临去前苦苦哀求王妃,为她先去的孩儿讨回公道……
亲见、亲闻。
赵临鸢终是闭了眼,无可奈何一叹。
她终于知道,这不过也是德妃早已设好的一场局罢了,等她入瓮罢了。
德妃因痛失爱子,悲恸欲绝,遂自缢于凤怡宫中,因为知道皇后与太子权倾朝野,把控宗人府、刑部各司自不在话下,只好以死相逼,求王妃与萧王插手其中,不可让凶手蒙蔽了朝堂的眼、蒙蔽了陛下的心……
这便是德妃以自己的性命,留给赵临鸢的唯一说法。
人证、物证皆在,她只能这么说,她也必须这么说!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德妃布好的一个局,她受人之托,陷害皇后,牵连太子,其中受益之人必然就是褚离歌,所以,她不能让南霄宫的人牵扯此事,再三思量,便唯有让承欢宫卷入其中,方能坐实皇后的罪名,到那时候,就算陛下有心袒护皇后与太子,怕也是难敌众口,力不从心。
可是,褚瑟根本没有去看褚萧的可能,德妃又何来机会,请他入局呢?
思来想去,唯有赵临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