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向姬遥承诺非她不娶,他命杜卿恒下药,从赵临鸢那处做了手脚,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赵临鸢知难而退,放弃婚旨。
如此,他得以重获岳姬遥的心,重获岳皇后一派的支持,重新回到了他所在的巅峰。
可姬遥哪里想到啊,她爱他如命,可他对她却从来有利用的心思,他利用她获得圣宠,利用她稳坐东宫。
谁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褚萧最终还是爱上了赵临鸢。
如今岳皇后已去,岳姬遥对他而言再无可利用的价值,她盼了十年的婚礼,盼来的是独守空房,盼来的是他为另一个女人,弃她如敝履,待她如草芥……
这一夜,一身嫁衣的姑娘坐在床前,红艳的喜巾下唇齿苍白,与漫天劈下的闪电融为一色,她从光芒万丈中为他走来,却被他亲手带入万丈深渊。
岳姬遥一把掀开头巾,听着耳边雨声倾斜,看到眼前天光乍亮,凤冠霞帔随夜风飞扬。
她走到窗前,望着黑沉沉的一片天,面容沉寂,近乎诡异。
她怎么会t?喜欢他这么多年。
她怎么会等待他这么多年!
等到最后,等来他的变心,等来他的背叛,等来他的羞辱……
等来、她想要拖着他下地狱的一颗心。
*
褚瑟整夜不在承欢宫,殿内无人,一片沉寂。
到了清晨,有瑟瑟的冷风吹进庭院,墙头忽然跃下一个身形,快速轻盈,落地时无人察觉。
赵临鸢四望了一会儿,发觉并无异样后,便整理了下自己稍有凌乱的衣襟,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她刚从宫外潜了回来,发上还有晨露,脚下也沾了些泥泞与尘埃。
回到寝宫时,外面忽然下起了雨,赵临鸢走去关窗,却在手碰到窗沿的一刹,听到身后有让她惊惧的声音传来。
“你去了哪里?”
赵临鸢猛然回身,动作太急,发上一根金簪从她松挽的云鬓间滑下,“叮”的一声响后,跌落在地。
褚萧徐徐走过,拾起地上的金簪,走向她,“我在此等了你一夜,你究竟去了哪里?”
金簪被递还到赵临鸢的面前,赵临鸢不言语,却在接过金簪的一瞬,反手将尖锐的簪角抵到褚萧的脖颈处,仿佛下一瞬,手中的利器便要插进对方的血肉!
褚萧丝毫不反抗,只轻声问了一句:“你要杀我?”
赵临鸢的眸中释放出狠厉的锋芒,“你为何会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褚萧漠凉一笑,反问道:“你怎么不问问褚瑟究竟想做什么?”
赵临鸢一怔:褚瑟?
此番赵临鸢深夜出宫,是为了送走杜卿恒。
此前她与褚瑟已有商议,将这么一个大活人送出皇宫而不被人察觉,须寻得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掩人耳目,太子大婚,皇宫中的主要兵力必然集中在婚殿各处,这个时候,便是完成此事的最好时机。
这便是婚礼当日,褚瑟出现在了婚礼现场,而赵临鸢并未露面的真实原因。
可是,褚萧为何会在此处?
赵临鸢思量一番,脑中有了些许猜测,好一会儿,方卸下了对他的防备,手中金簪缓缓从褚萧的皮肉上抽离。
褚萧根本不在意她的举动,只为她不值,说道:“为了引我入局,褚瑟不惜以你为饵,鸢儿,你还不明白吗?他分明是在利用你!你怎么能甘愿留在这么一个会利用你的人身边呢?”
赵临鸢淡声道:“我与萧王本就是夫妻一体,谈何利用?倒是太子,新婚之夜擅闯我承欢宫,你就不怕此事传了出去,有损姬遥郡主名声,更对太子不利吗?”
“你以为我在意这些?”褚萧倏地抓住赵临鸢的腕,换得她手中的金簪再次落地,“鸢儿,你当明白,我只在乎你一人!”
“正是如此,太子才中了萧王的圈套,不是吗?”赵临鸢面上的情绪并无太大波澜,但心中那点防线已在褪去,她对他终有恻隐,“褚萧,你别傻了,你当知道,生你的地方是皇城,你所在的地方是皇宫,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有多少道暗器在对着你,又有多少种算计在等着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再如此感情用事,只怕你的太子之位保不住,最后连你的性命也保不住!”
褚萧有一瞬的动容,“你是在乎太子的地位,还是在乎我的性命?”
赵临鸢低声道:“太子之位,翊王会争,萧王会争,想要亲眼瞧见你下马的人有很多,也包括我。你的性命,牵扯了太多人的性命,皇宫之中想要你不得好死之人也有很多,却……不包括我。”
褚萧听明白了她的话,“你只是不愿我死,但你也会对付我、也会算计我,这辈子,你都不会爱我了,是吗?”
赵临鸢不作声。
她独自拾起了地上的金簪,将簪子插回了自己的云鬓间。
发上金步摇轻微晃动,端庄雍容,正是承欢宫王妃之貌。
她不作答,便已然就是答言。
下了好一会儿的雨,终究是停了,晴阳照在窗台上,熹光打在王妃的侧脸上,再无了晨时露珠的痕迹。
褚萧离开了。
赵临鸢走到铜镜前,金色的阳光照进来,映着她美丽的容颜。
她又取下了那枚金簪,将它轻轻放到案上,目光沿着簪角缓缓看向铜镜,瞥见了镜中那个隐隐出现的身形。
“太子说,殿下对鸢儿从来只有利用之心,当真是这样吗?”
赵临鸢不动声色地梳着妆发,似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是说给身后藏着的那人听的。
晨风吹进来,拂动她额角有些凌乱的发丝,也将此话送到了身后人的耳边。
褚瑟走了出来,缓缓来到她的身旁,一只手自然搭在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