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河与钟氏带着宁茶花先走了,赶车的老郑是个话唠,这一路嘴巴就没停过。
东家长西家短,托他的福,钟氏越发相信宁栖禅说的话是真的了。
“可千万别乱起来啊,这些年大家已经够苦的了。再乱下去,可就没了活路了。”
“可不就是这话。”
“......”
宁栖禅四人在车马行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有车回来,此时已近申时,听说要去岭下村,车夫不愿意去,宁栖禅付了三倍的价钱才让他答应。
车夫名叫何三,赶车技术不错,宁栖禅没有来时坐驴车那样颠的胃难受。
其他三人却是第一次坐马车,显得很兴奋。宁栖禅觉得姊妹们坐得高兴,钱花的就值。
此后的一年里宁栖禅每月都会去县城两次,每次都有钱带回来。
虽然钱不多,但这么多次数下来也存了不少了。
钟氏以为宁栖禅是去见她的家人,见宁栖禅不主动问起身世,她也就当不知道。
既不阻止她出门,也不问她为什么不跟着她的家人走而是留在宁家。
宁长河倒是想说,钟氏不让。她觉得宁家养了宁栖禅十几年,这一年宁栖禅拿回来的钱不到三十贯,怎么也得再翻一倍才行。
宁长河说她贪心,钟氏把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与他细算了一遍,宁长河不说话了。只是觉得对不起宁栖禅,对她越发好。
宁栖禅知道他们这点小心思,她也不戳破,毕竟宁家待她是真的够好了。
手里有了钱,宁家几位姑娘不用每日下地干活,钟氏便拘着她们做女红。
这个年纪才开始学做女红着实有些晚,好在没要求她们一定要做的多好,能穿能用就行。
宁栖禅有次看书看累了,看着钟氏买回来让几位姊妹学做衣服的布料来了兴致,教她们如何搭配颜色、配饰等,做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特别好看。
屈掌柜发现她们身上的衣服与当下流行的不一样,问她们从哪买的。
宁栖禅将功劳推给了宁菊花,宁菊花也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
屈掌柜便说让宁菊花到千品阁做工,宁菊花有些不自信,得到宁栖禅的鼓励后答应去了,这一年来大半时间都在千品阁里。
钟氏对宁莲花、宁菊花和宁梅花的婚事要求也高了起来,挑来挑去都没挑到合心意的女婿。
她在这里着急上火,偏偏几个女儿她们自己都不上心,她也干脆破罐子破摔。
“莲花、菊花一个二十、一个十八,既然她们自己不急那我也不管了。”
“阿娘放心,姻缘的事自有天定,说不定......”
“就是你天天在她们耳边说什么天定、天定,你两个姊姊都被你带坏了。”
“是,都是我的不是,阿娘喝口茶再训吧。”
“你说你,怎么越长大越不着调了,油嘴滑舌的。罢了、罢了,你和你两位姊姊的婚事我是管不了了,以后可莫怨我。”
“我肯定是不会怨的,两位姊姊也不会。所以你就专心给两位妹妹好好挑夫婿,她们俩还小,可以慢慢挑。”
“......”
宁莲花这段日子几乎都不敢出现在钟氏面前,听到宁栖禅说阿娘终于不再管她的婚事了,松了口气。
她自小就极有主意,要么不嫁,要嫁就嫁她自己喜欢的。
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连见都没见过对方,如何能与对方成婚。
宁栖禅觉得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坚持自己的原则实属难得,甚至还有些佩服她能顶住世人的眼光,我行我素。
宁家的生活越过越好,梁国却已是强弩之末,走到尽头了。
李存稷攻下幽州,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能攻克梁国,事实却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容易。
两国来来往往相斗近十年,直到最近才分出胜负,梁国绝大部分疆土都已姓了晋。
八月中旬,薛继琮孤注一掷,分四路大军向晋国发动总攻造成兵力分散,汴京防御空虚。
褚立行将探知到的梁军军情尽数告知李存稷,建议晋军趁虚袭取汴京。
李存稷收到褚立行的情报后,亲自率军攻破中都。俘杀不少梁军将校,继而攻取曹州,长驱直入径逼汴京。
薛继琮忙催促大军回营勤王,同时让府尹征发百姓登城防戍。
大军因黄河决堤,河水泛滥,没能回来。
晋军即将兵临城下,此时的汴京已无险可守。
薛继琮自知亡国难免,任命冯良建为汴京府尹,并将玉玺给他保管。让他在城破那天拿着玉玺开城投降晋军,保住城内的数十万百姓。
虽然冯沅成了晋王的人,薛继琮却从来没怀疑过冯良建的忠心。
梁国能与晋国对抗这么久,冯良建功不可没。
也正因如此,薛继琮才放心将城中的百姓托付给冯良建。晋王哪怕看在冯沅的份上,也应当会放冯良建一条生路。
这是他唯一能为冯良建做的了,没想到冯良建却不肯接受。
“恕老臣不能领命。”
“冯卿,你要抗旨?”
“陛下恕罪,老臣十三岁就跟着先帝了。至先帝罹难,足足三十四年。先帝于老臣而言,是君主、是兄弟,更是好友。
只恨老臣无能,眼睁睁看着我大梁一步步走向末路。既已无力挽回,老臣剩下唯一能做的,便是与大梁共存亡。国在人在,国亡人亡,老臣绝不贪生。”